客官留步——落步十方
时间:2022-02-11 08:04:15

徐令容倒是好奇了:“你提了这一句,是想着拉拢轩雪阁吧。”
“我看储岫似乎挺喜欢你的。”段重说道,语气淡淡的,倒是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是眉间却微微蹙起。
“她一个小姑娘能左右什么,我明月楼虽和轩雪阁没有什么深仇大怨,但是我个人不会和储誉生握手言和。”
看样子仇怨有点深,段重默默的在心中记下这一笔,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暗暗叹了一口气。
徐令容见段重陷入思绪,便对着他道:“晚上我弹琴,你可以来听听,我现在去睡觉了。”
段重点点头,目送徐令容转身进阁间,这才转头看着窗外雪白的天地。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日沉地平线,雪城的温度顿时降下来,街道上亮着火红的灯笼,每隔一段距离还点上了篝火。
花阡楼外门庭若市,全部都是慕名而来的文人骚客,他们对于美的景物和事物总有一番见解,今晚注定颠倒日夜,诗集遍地。
原本不打算凑热闹的江湖武士,见着此情此景也忍不住朝着花阡楼望去。
花阡楼对门是一家客栈,此时一楼已经坐满了人,全部都在等着上菜,但是小二却端着菜只往二楼跑,比起一楼的各种不耐烦和谩骂,二楼的贵客他们更加不敢懈怠。
二楼,正对着花阡楼的窗子前,坐着两位锦衣男子。
其中一位二十岁上下,丰神俊朗,谦谦君子,正是轩雪阁少阁主储誉生。
而在他对面的男子面容刚毅,皮肤黝黑,体格壮硕,锦衣之下肌肉突起,仿若蛰伏的猎豹。
储誉生抬手抱拳:“张兄此番辛苦,我特意点了这家雪城最好吃的客栈。”
张凤海对着他拱手,掷地有声:“多谢少阁主。”
“快尝尝吧。”储誉生指了指满桌子珍馐。
“少阁主请我过来,不光是吃饭吧。”张凤海虽是粗人,但是思维却不迟钝,他看向对面张灯结彩的青楼。
“张兄可去过青楼?”储誉生淡笑道。
张凤海:“翼城没有青楼。”言下之意是没有去过。
储誉生试探道:“那你想去看看吗?”
“若是其他人我不想看,但若是明月楼阁主,我倒是想要去看看。”
明月楼进雪城并不是什么隐秘的消息,但是对于对方并没有直接入住轩雪阁,张凤海倒是有些好奇。
“轩雪阁既然递了帖子,明月楼的人为何没有住在轩雪阁?是否是诚意不够?”
毕竟轩雪阁来请翼虎门的时候,还专门派了人。
储誉生笑着摇头:“说起诚意,我对于这个新起之秀可是最大的了。只不过别人似乎并没有给我面子。”
“你和她们有仇?”张凤海眼睛眯起,添了几分狠劲儿,“怎么,烧了轩雪阁的妖女果真和明月楼一伙的?”
储誉生:“尚不可下定论。”
“要我说,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张凤海恶狠狠道,“放任妖女,只会危害江湖。”
“张兄,慎言。”储誉生的语气中带着警告,他不想因为一句话又引来妖女。
爷爷的寿宴在即,最好还是少点事情。
张凤海端起酒杯,没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的青楼。
花阡楼大门敞开,一时无数人涌进来。
刷刷刷,楼中的各处花窗全部推开,靡靡之音传出,各色花瓣被人抛下,如同天仙降世。
大厅内搭建了一处高台,鲜花环绕,轻纱飞扬,一把古琴放置其中,模模糊糊可看见琴上刻制的花纹,龙凤承运,傲视苍穹。
“是承运琴!”场中有人认出来,立刻惊呼。
承运琴,上承天意,下接国运。是只有皇室迎接贵客才会演奏的乐器,也只有全凉国最尊贵的乐师才配奏响的古物,传说四十年前流失在战乱中,却没有想到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在青楼这种烟花之所。
一时不知该是庆幸古琴犹在,还是该惋惜高贵之物蒙上灰尘。
看着一片怨声,老鸨眉头直跳,该不会因为一把琴让她到手的钞票飞走了吧。
早知道这是把什么皇室的琴,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徐令容拿上去!
而已经换好衣服的徐令容凭栏远眺,看到老鸨急急忙忙叫人换琴,伸手拦下她。
徐令容:“你不是想要一个惊天动地的宴席吗?这难道不够?”
老鸨:她是想要惊天动地,但是不代表她想要被戳脊梁骨。
“你这丫头,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把琴的来历。”
徐令容眨眨眼:“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
“你……这琴你弹不得,我必须撤下来。”老鸨严肃道。
徐令容眉眼如画,在灯光下摇曳生姿,“为何弹不得?”
“你没有听到他们说,这是皇帝才可以听的琴声?我们这小老百姓……”
“怎么就听不得了。”徐令容打断她,目光转深,“皇帝听的,我们也听的。”
老鸨一愣,明显被她的话震住了。
徐令容对着她展颜一笑,“今夜你可要好好听听了。”
所有人都被场中的一把古琴吸引了目光,徐令容慢悠悠地走进场中,脸上依旧带着面纱,窈窕的身影慢慢让所有人的眼神转移。
可等他们想要探究这面纱下的真容时,却发现人早已经走进了高台,和那古琴一般隐隐约约只能看到影子。
“小女子初到贵地,一首伏龙曲献给大家。”
 
第12章
 
伏龙曲?
那是什么曲子?有谁听过吗?所有人面面相觑。
有人开始坐不住了,一直躲在暗处的人忍不住出现在段重面前。
自徐令容登台,段重也坐在了角落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暗卫从他身后的柱子露出半边身子,用两人仅可听到的声音说道:“殿下,这承运琴和伏龙曲,实在太胆大了。”
这难道不是在明晃晃的挑衅皇族。
要是圣上在此处,必定要掀飞整座青楼。
段重:“挺好的。”
暗卫:“?”挺好的?
“若是皇兄问起来,你如实禀告。”段重淡淡道。
“殿下,既然你在此处,为何不制止?”
段重偏过头看着他,眼神十分淡漠,暗卫顿觉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拱手:“是属下鲁莽了。”
王爷的心思他又怎么可以揣度。
角落里两人的对话在这乱糟糟的地方根本没有人注意,暗卫也再次隐入黑暗中。
花朵环绕的高台上,徐令容自然没有理他们的窃窃私语,这是她自创的曲子,当然没有人听过。
她的手抚在琴弦上。
叱!
一道清戾的声音响起,十分悦耳。
所有人都停下议论,朝着高台看去,不愧是承运琴,仅仅是一个单音就如此绕梁不绝。
场中蓦然陷入安静,不由得被吸引了心神。
纤纤玉手,轻轻拨动琴弦,琴声穿破了流言蜚语,先是婉转悠扬一下子将人带入柳絮纷飞的江南四月天,天高地阔,阳光明媚,就在柳絮飘落的意境之下,忽而急厉突转,一声尖锐的高音,骤然将艳阳平和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铁骑长矛的血气,磅礴大气的琴声将所有人都带入了血流成河的战场,铺天盖地的惨叫声,呐喊声,一阵阵冲击着心脏。
全场之人的血液都像是瞬间冻住,呼吸加粗,眼神溃散,想要在这样的梦魇中逃出来,但是就像是溺水之人,没有一块浮木,怎么也逃不出这浓稠的鲜血戾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尸山成海,星河倒转,陨石降落,大火像是延绵不断的绞杀器,吞噬着世间所有事物。
然后一条巨龙从大火中冲天而起,青鳞泛着寒光,龙鸣声音响彻天地,它带着浑身的烈火,傲气凌人的气势,盘旋在九州沟壑之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弹琴之人是何时离开,甚至都不知道端起的酒杯为何没有喝下去,所有听客在清醒过来的时候,莫不是浑身侵湿,两腿发颤。
从未经历过鲜血和战争的人,此时已然无力站起来,心脏在胸腔里面不断乱跳,全是劫后余生的心悸。
“伏龙曲,好一首伏龙曲!”有人高喊道,眼神还没有彻底清明,显然没有走出来,他仰头一把将酒壶饮尽,抬手将嘴角的酒渍擦掉,疯笑道:“好好好,从来都没有这般入局,这曲当的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承运琴,伏龙曲!”
不少人激动的喊道,全然忘记刚开始的抵制。
这一夜,伏龙曲注定会闻名整个凉国,甚至是全九州大地。
其实只要是真正能打动他们的,管他是不是皇帝才能听的曲子,今天都会追捧。
“小娘子,快再来一曲!”
“实在是听不够啊,再来一曲!”
不少人开始往高台上撒钱,铜板和银票扔满了青楼。
“快快再来一曲!”
其他小厮和姑娘们急急忙忙低着头捡钱。
老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仗势,一时愣在原地,被身后的几个姑娘推攘,跌坐在地上,一手抓到银票,这才清醒过来。
“老鸨,老鸨何在!快快请小娘子出来,我等多少钱都拿得出来。”
雪城的人,最不差的就是钱。
场中熙熙攘攘的,老鸨也知道凡事有度,连忙将捡到的钱收进怀中,开始控制场面。
“大家都静静,这是我们家姑娘第一次表演,今天晚上就到这里,来日一定给大家尽兴。”
一听见姑娘不弹琴了,大厅里面一片哀嚎。
老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专心抢地上的钱。
花阡楼对面的客栈以及半条街的人也都沸腾了,他们隐约听到了一两段声音,顿时全部都涌进了楼里。
一直只是挂着名头的官府终于忍不住,开始派人控制局面。
坐在二楼的储誉生和储誉生也愣了好一会儿,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兴起想要见这明月楼楼主一面想法。
而引起骚动的徐令容这时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承运琴放在桌子上后,就去床上休息了。
陈玥走进来帮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去的时候恰巧遇到站在门口的段重。
陈玥拦住了他:“楼主现在心情很不好。”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将楼主的情绪透露给他,只是直觉告诉她这样做没有错。
陈玥:“楼主每次弹承运琴心情都会很不好,你就别进去添堵了。”
“我知道了。”段重点头。
“还有,既然是合作关系,我拜托你一件事情,我要回蜀城办一件事情,楼主要是有什么事情,希望你可以代我做好。”
段重看了她两眼:“这是她的意思吗?”
陈玥顿了会儿:“不是。”
“嗯,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出发?”
“子时。”陈玥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独留段重一人站在门口。
楼下的吵吵嚷嚷还在,已经有人拦在楼梯口防止疯狂的人直接冲上来,但是段重还是在房间门口守到了黎明。
天擦亮的时候,楼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就算走不动道,也都被抬回去了。
老鸨终于松了一口气,往二楼跑去,却发现房间早就空了,新到手的摇钱树就这么不翼而飞,就连晚上的俊郎门神都不见了。
顿时花阡楼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另一边,一台花轿子从轩雪阁正门抬进去,围观之人好奇的伸长脖子,不知道来着何人。
轿子里的徐令容睡了个好觉,心清气爽。
轿子行进过程中,微微顿了一下,在半道停了下来。
早就等在这里的萧宪柔急不可耐的掀开帘子,然后看见了神色自若的徐令容和段重,微微一顿之后,想要找个地方坐一下,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
段重那曲起来的长腿已经站了大部分地方。
她只能不尴不尬的站在帘子旁,略有委屈的看向徐令容:“姐姐,为何现在才来?”
“两日不见罢了。”
萧宪柔叹气:“简直度日如年,储岫那丫头天天堵我门口,要切磋。”
徐令容好笑的看着她:“后日就是宴席,你且忍忍。”
萧宪柔十分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徐令容又道:“既然你在此处,储岫应该也来了。”
萧宪柔抬起头,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后面一声娇呵。
“萧宪柔,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萧宪柔脸色一沉:“关你什么事。”
这话自然是要堵储岫的,但是她还是放下轿子帘子,走了下去。
储岫也不和她置气,兀自走到轿子前,嘱咐着轿夫走另外一条路。
萧宪柔疑惑:“这是去哪儿?”
老阁主宴席宾客都是安置在西边厢房,可是储岫这方向怎么像是东边轩雪阁内部的方向。
“徐姐姐的住处怎么可能和那群大老粗在一起。”储岫嘀咕道,“我之前不是说姐姐来了,一定好好招待的。所以一早就给姐姐收拾一个风景绝佳的地方了。”
萧宪柔拦住她:“不行,你单独带徐姐姐走,能有什么企图。”
“我能有什么企图,你才有企图。”储岫大声道,大有被人戳破心事的窘迫,但是面子上还必须端着。
徐令容掀开窗帘,看了两人一眼,叹了一口气,这要是任由两人争吵,怕是日落了都到了不地方。
徐令容:“萧宪柔,你随我一起住吧。”
萧宪柔面露喜色。
储岫不由急道:“徐姐姐,那可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
徐令容微微愣了一下,段重从她身边伸出脑袋。
段重:“储小姐没有给在下准备房间吗?”
这回换储岫哑口无言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顿时一跺脚,横了萧宪柔一眼,转身气鼓鼓的往前走。
萧宪柔:“?”我只是陈述事实,你瞪我做什么?
“行吧行吧,你们都去吧。”储岫的声音能有多无奈就有多无奈。
徐令容眼神闪烁,撑着下巴看着她的背影,然后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似在思考事情。
段重见状,并没有打搅她,而是默默地将轿子走过的路线记下来。
萧宪柔也安安静静的跟在轿子旁边,除了储岫,大家的心情都挺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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