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她们还去院子里看了阿娴养的小锦鲤。虽然阿娴的二哥说阿娴只是在花园里摔了一跤压死了一只蚯蚓之后顺手扔到了鱼池里,但这并不妨碍阿娴认为这池子里有一只锦鲤是她养的。
她好想告诉阿娴两次指的锦鲤看起来不是同一条,但是看了看她笑眯眯的模样,还是忍住了。
那天踏着晚霞归家的时候,母亲问她玩得开心吗?
她说开心,她以后还想去周家玩。
年幼的她倏地想到了什么似的,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母亲,阿娴为什么不和母亲住在一个院子啊?”
母亲叹了口气,轻抚她头顶,道:“若书,往后不要在阿娴面前提这个,好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母亲说的总是对的。
她喜欢母亲,当然也喜欢阿娴。
宫里的皇后娘娘说以后要让阿娴当儿媳妇。
儿媳妇是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从那之后,阿娴便不能常常跑来蒋府找她玩了。
偶尔有几次她去周家的时候,总会瞧见一个严厉的嬷嬷拿着藤条站在阿娴的身旁,而阿娴只能咬着唇憋着泪跟嬷嬷行礼。
她再也不看阿娴爬树、不能跟阿娴满院子撒欢、不能悄悄溜进阿娴大伯父的书房里捣乱。
也不能去池子边看阿娴养的锦鲤了。
当儿媳妇可真悲惨。
但她也要当别人的儿媳妇了。
她以后的夫君是鸿胪寺左少卿家的公子,听闻是叫做沈曜。母亲说是祖母给她定下的亲事。
母亲说,女子总会有这一天的。
她不是很想要这一天,她想一辈子陪在母亲身边,她想。
母亲的身子又病了。
每年秋天,母亲总要病上好长一段时日,大夫说是母亲生她的时候落下的病根。
母亲总喜欢将她揽在怀里,说她是老天爷的恩赐,但老天爷为什么要赏赐的同时,又拿走母亲的健康呢。
但是母亲说,这世间的万物,总是有得就有舍。
即便母亲总是笑着安慰她说药不苦,但她总是会被汤药碗上升腾的热气熏得流泪。
她希望母亲健健康康的,她想要一辈子陪着母亲。
但是为什么她只是出了一趟门,母亲就不在了。
母亲是被沈家大夫人害死的。
只因为,沈家大夫人怕她嫁过去之后生不出孩子,断了她沈家的香火,打算先给沈曜纳个妾。
母亲活生生的一条命,还不如一个连影子都没有的孩子重要,当真是可笑至极。
以前母亲常跟她讲,沈家大夫人以后是她的婆母,往后她嫁过去得恭敬些,没得被外人指摘一句不尊重长辈。
这样的长辈,也值得她尊重吗?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在夏天晃悠着扇子替她驱赶蚊虫,也没有人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教她新的绣样,更不会有人在电闪雷鸣的夜里搂着她说若书别怕。
她不想一个人活着。
但是阿娴告诉她不能这样想,若是母亲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
母亲已经为她操心得够多了,她怎么还能让母亲伤心呢。
沈家不想退亲,那她便顺了沈家的愿,最好将沈家搞得家宅不宁才是。
她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到看着沈家大夫人给母亲赎罪的那天。
阿娴成亲了,但不是嫁给之前众人以为的太子殿下。
有人替阿娴惋惜,也有人看阿娴的笑话,但她其实是为阿娴高兴的,因为她知道阿娴不想嫁给太子。
虽然这个四皇子,阿娴也不想嫁。
她孝期未过,是不便出席这等子热闹的场面的,只是上贴身侍女秋月去周家跑了一趟,送了重礼。
是她亲自抄写的佛经,祈求平安顺遂的。
最近她常常在家抄些经书,一是希望母亲在天上过得好;二来是为了求一个内心平静。
每当她想起沈家大夫人,总觉得像是有人打翻了砚台,黑得如同深渊一般的墨沾染了她的血,激得她只有用指甲掐住掌心才能换得片刻清明。
她渴望通过自己的虔诚来同佛祖祈祷。
一愿好友得遇良人,二盼沈家大夫人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