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誉这才转身走了出去,南屏众人连忙跟上。就在众人即将走出门之际,香香却忽然追了上来,喊道:“公子!”
齐誉回过头,香香如水的目光正凝视着他,将手中的金子递给齐誉,柔声道:“这金子香香不敢收,还请公子收回。”
齐誉道:“姑娘不必过谦,此番理应向姑娘赔罪。”
香香缓缓收回了手,咬着下唇道:“公子可否告知香香姓名?香香以后一定会日夜为公子祈祷……祈祷您健康喜乐……”
“姑娘善意,在下心领,不敢再多叨扰。”齐誉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香香的视线,说完后一拱手,便转身向街中走去。
许达达忙补了一句,安慰道:“香香姑娘,你长得这么美,一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人。”
香香恍若未闻,手扶在门边,刚想跨步出去,终究还是止住了,怔怔地望着齐誉众人的方向,一动不动。
南屏回头看了几眼香香,忍不住低声道:“果然是郎心似铁啊……”
齐誉沉着脸瞪了她一眼,步子越来越快地走开了。
南屏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也不去理会,想起他刚才损失了一锭金子,心中又是痛快又是心疼,这金子要是给她就好了……
旁边的许达达见南屏的脸色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不由得一声长叹,语重心长地道:“屏屏姐姐,你成熟点吧。通过玩闹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实在是太幼稚了。”
南屏几乎石化地看向了许达达,见他担忧地看着自己,总结道:“我觉得你的希望不大了。”
南屏缓缓道:“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一个天大的误会……”
许达达却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说,我懂。”
——
养心殿内。
“儿臣参见父皇。”
齐帝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五皇子,微笑道:“快起来。”
“谢父皇。”齐珝起身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齐帝。“不知父皇深夜召见儿臣是……”
“来,先坐下。”齐帝一边说着一边将齐珝引到旁边的塌上一同坐下了。“你的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多谢父皇,儿臣已经好多了。”
齐帝点了点头,露出了赞许的微笑:“这次你平定了大幽国,又身负重伤,前些时间让你在殿内休养,朕听闻你今日好了许多,特召你前来。你想要什么赏赐,尽可以跟父皇提。”
“儿臣只是尽了自己本份而已,不求赏赐。”
“朕一向赏罚分明,你立下如此大功,朕如何能毫无赏赐?不管你想要什么……”齐帝看着齐珝,目光中似有什么含意,郑重道,“只要你开口,朕能给的,一定给你。”
齐珝闻言不禁抬头看向齐帝,却见他神色如常,面带微笑。
齐珝黑眸转了转,拱手道:“那孩儿便斗胆,向父皇讨要一个赏赐了。”
齐帝的笑容收了起来:“哦?不知珝儿想要什么?”
齐珝朗声道:“孩儿听闻父皇有一匹汗血宝马名叫烈风,神骏无双,孩儿已是眼热许久了。”
齐帝一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不愧是朕的好儿子。识货!这匹宝马可是朕的心头肉啊!”
“儿臣以后上战场,有此良驹,必能为父皇打下更多江山!”
齐帝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朕自然是要割爱了。”
“多谢父皇!”
齐帝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珝儿如此为我齐国江山设想,怪不得如此多的大臣,都向朕举荐珝儿,要让朕速立你为太子。”
齐珝眼角一抽,听得齐帝淡淡道,“珝儿以为如何啊?”
齐珝立刻下榻跪下,伏首道:“天下未定,儿臣不敢居功。”
“说得好!”
齐珝低首看向地面,只见那双龙纹方头靴出现在了眼前,齐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东南一角倭寇肆虐,朕甚是忧心。朕有意让你前往该处就藩镇守,你以为如何?”
齐珝怔在原地,一时间并未答话。
“怎么?不愿意?”齐帝没有让齐珝起身的意思,又淡淡补了一句。
“儿臣当然愿意!”齐珝忙回道。
齐帝嗯了一声,却听得齐珝又道:“只是儿臣最近战伤未愈,加上久在战场,极少在父皇身边尽孝。”齐帝的双目微微眯了起来,打量着跪在面前的齐珝。
“珝儿记得,小时候父皇经常带孩儿去骑马射箭,从小便教育珝儿志在四方。一直以来,珝儿久在战场,与父皇相聚无多,请父皇给孩儿一些时日承欢膝下……”
说完朝齐帝深深地拜了下去。
齐帝看着齐珝的侧脸,仿如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挥斥方遒半生戎马。
他回想起上次蚩由国之战,自己几乎命丧于此,是齐珝冒着生命危险让出了自己的战马,护他从战场上安全返回,而齐珝却是硬生生从一片敌人中厮杀了出来。
回城后,一直躺了三个月余才彻底恢复,几乎要了半条命。
齐帝脸上的神色渐渐融化,将齐誉扶了起来:“难得你一片孝心。此事不急,等你好好养好了身子再说。”
“谢父皇。”
灯光幽幽,父子俩一起坐在灯下品茗,灯光勾勒出了两人的轮廓,竟是那么的相似。
只是两人的的目光均看向了深夜处的远方,心中的复杂心思也许只有深夜可解了……
——
双桥村的同福客栈内,定云镖局的镖师正在整理货物,准备落脚。
“掌柜的,这货物的袋子有些磨损了,可否烦劳您给我们再找一个?”有镖师问道。
这同福客栈的佟掌柜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长得颇有姿色,懒懒地坐在那里,连眉毛也未抬一下:“没有。”
那镖师见她态度如此恶劣,刚想上前说话,却被许应明以眼神拦了下来。
出门在外,许应明尽量不去招惹是非,这同福客栈处在去京城的必经之路上,是附近的唯一一家客栈,多少有几分利害关系。
待众人收拾好,南屏等人也已经回到了客栈,那小蝶心情不佳,瞪了南屏一眼便回房了,许达达叹着气,只留下「蓝颜祸水」,便也回了,南屏仍旧是睡在齐誉二人的隔壁,喧闹的客栈很快恢复了宁静。
——
翌日清晨,南屏等人刚用完早饭,许应明走了过来,向许达达和小蝶道:“这是路上要用的东西,你们正好去旁边的村庄一趟都置办齐全了。”说着将手上的物资清单递给了许达达。
许达达接过来才看了一眼,眉头便顿时皱到了一起:“这么多东西啊。”
小蝶眼睛一转看向南屏,说道,“喂,你也一起去买!”说着把许达达手上的清单撕了一半递给了南屏。
许达达道:“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拿得动,还是算了。”
南屏却已经笑着接了过来:“没事,我体壮如牛,力气大得很。”
小蝶冷笑了一声:“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许达达的目光向周围寻去,忽然眼睛一亮,脸上又浮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朝不远处的齐誉大喊道:“喂!镖局要买东西,你一起来帮忙吧!”
南屏的嘴角简直抽搐了起来:“我觉得他还是不必了……”
没想到齐誉竟然真的走了过来。
第22章 ——
“这种时候还有时间关心金子?”
小蝶看了一眼齐誉,脸上不由得飞上了一朵晕红。
许达达却已经将南屏手上的清单抢了过来递给了齐誉:“你要好好照顾屏屏姐姐。”
说着像是担心齐誉后悔一般,已经强行拉着小蝶跑了出去。“我们分头行动,这样快点。”
许达达临走还朝南屏眨了眨眼,再次给了她一个「我够意思吧」的表情。
“喂!你放开我!”小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才不要跟你一起!”
南屏留在原地,顿时感到些许尴尬,忙向身边齐誉道:“他不知道您的身份,您别见怪。”
齐誉不置可否,正在微微蹙眉看着手上的清单。
南屏忙伸手过去道:“您把这个给我,我自己去就行。”
齐誉却已经收起了清单道:“走吧。”
南屏诧异地看着齐誉,却见他已经抬步离开了,便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走了不远,便见到街边有个卖衣饰的小店,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丝绸布匹,恰好有几个豆蔻少女在试新衣服。
少女们笑容满面,互相看着对方身上的服饰,又仔细摸了摸上面的花纹,打闹嬉笑着,显然十分喜欢。
南屏出神地看着那几个嬉笑中的少女,步子渐渐缓了下来,不自觉地停在了原地。
旁边的齐誉垂下眼看向她,她的手正轻轻地攥着自己的裙摆,这件水绿衣衫看起来已经半旧了,齐誉的目光中若有所思,问道:“你想买?”
南屏像是忽然回过了神来,连忙转过头向齐誉笑了笑:“没有,我就是看着那人挺面熟的。看错了。”
话音未停,南屏已经拿着清单向前走去:“我们要买的东西在前面,走吧?”
齐誉沉默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店铺,迈开步走了上去。
把干粮买好之后,南屏提着袋子,那铺子的老板笑道:“小娘子,一共五十文。是您付还是您相公付?”
南屏脸上一红:“不是,我们不是。”然后转向齐誉耳边凑过去低声道,“我没想到突然要出来买东西,没带银子……”
齐誉瞥了她一眼,倒是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子,递给了店老板。
那老板一看,眼睛顿时瞪得浑圆,他忙碌了一辈子,何时见过这么大一锭金子?
那金子像是烫手般地又被递了回来,店老板口中结巴道:“客官,这,小店找不开。”
齐誉淡淡道:“不用找了。”
旁边眼睛同样瞪得浑圆的南屏吞了下口水,大声道:“这怎么行!”
齐誉扬起眉,南屏已经一把拿起了金子,向店老板道:“这样吧,你帮我们把这些东西全部采办齐全了,这下应该能找开了。我们另外多付你……五百文便是。”南屏言毕看向齐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问道,“这样行吗?”
齐誉看了南屏一瞬,方点了点头。
那老板开心得紧,连忙将店铺的门一关,道:“客官在这里等着,我这就买去。”
说着又有些犹豫道:“您……”
南屏将那金子递给了齐誉,齐誉的眉梢一扬,南屏立刻点头会意,小心地将金子揣在了自己怀中,然后拉着齐誉坐在了店中,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店老板不疑有他,很快便出门去了。
此时店中忽然变得安静了许多。
南屏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脚蹭着地面,偶尔抬眼看一看对面的齐誉。
齐誉斜靠在椅子里,右手放在桌面上,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店铺的门半关闭后,光线变弱了许多,隐去那冷淡的目光时,他看起来倒不似平日那般难以接近了。
“这种店,一年一般能挣多少银子?”齐誉忽然问道。
南屏愣了愣,没想到齐誉会突然问这个,顺着齐誉的目光见到了店老板搭在柜台上的衣服,那衣服皱巴巴的,上面补了好几个补丁,看起来已经很旧了。
南屏收回了视线,低声道:“大概十贯铜钱吧。”
齐誉闻言目光流转,又看向了南屏。
南屏脸上的窘迫一闪而过,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裙,笑道:“您虽然贵为皇子,不缺银子,可也不能出手这般阔绰,到时候引起了歹人的注意就不好了。”
齐誉也淡淡地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
那店老板出去了许久还未回来,南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透过窗子的缝隙向外看去,眼看很快就要天黑了。
南屏口中喃喃道:“怎么这么慢?”
此时店铺老板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板,我们的东西呢?”南屏见店老板的手上空无一物,口中一边问,一边留意着他的神态。
店老板的脸色藏在阴影里,口中并不答话。南屏心中暗呼不妙,果然见几个壮汉跟着店老板依次走了进来。最后一人将店门彻底地关上了。
房间内顿时昏暗了下来。
南屏缓缓地向身后退去,站在了齐誉的面前,低声道:“我来对付他们,您趁机逃出去。”
齐誉的目光微动:“你呢?”
“您不会武功,先出去再找许达达他们来救我。”
说着伸出左手将齐誉挡在身后,二人缓缓退到了墙边。
“以你的武功,应该撑不了那么久。”即使在此时,齐誉竟然还没能忘记暗讽南屏。
南屏不由得暗中翻了个白眼:“我今日的酬劳还没收,可不舍得现在就死了,您就放心吧。”
齐誉闻言竟然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她说得十分在理,不急不缓地又添了句:“那便有劳了。”
说着竟施施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从容地看着众人。
南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齐誉,见齐誉的目光也正投了过来,南屏连忙弯起了一个春风拂面的笑,然后缓缓地回过头,一张俏脸已经沉了下来:“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南屏看向店老板冷声道。
“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店老板沉着脸一步步逼近了:“少废话!到了大爷的地盘,劝你们乖乖交钱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