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启的神色一变,南屏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笑道:“你不用太惊讶,殿下早就说过了,我并不笨。”
叶启也温和地笑了笑:“岂止是不笨,简直是聪明非常。”
南屏哈哈一笑,又道:“叶大哥,咱们下一步该去找谁呢?”
——
“刘永!”
叶启一把将那人手中的酒壶抢走,那个青衣布衫的潦倒年轻人勉强抬起了头,打了个酒嗝,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向叶启和南屏二人。
南屏嫌恶地避开了脸,怒道:“叶大哥,你来找他做什么?他不过是一个每天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不对,花花乞丐!”
刘永又闭上了眼睛,懒散地往墙上靠去,只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话。
南屏一把拉开叶启:“叶大哥,我们走!”
叶启却没有离开,而是将南屏拉倒了刘永的面前,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他的脸色严肃却又带着灼热的光,“她就是方家唯一的后人,方婵媛。”
刘永的面色一动,眼睛缓缓睁开,淡淡地看了南屏一眼,终于没有再闭上眼睛。
“你一直为无法为师傅平反而痛苦,甚至来了京城,现在婵媛要和我们一起去为师傅争取机会,你应该和我们一起!”
刘永的脸上浮现了嘲讽的神态:“机会?这么多年过去,你何曾看到过一丝机会?连你自己都成为了那个五皇子的走狗,现在又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说着他又冷冷地看向南屏,“我不管你是方家的谁,这件事,早已和我没有关系了。”
叶启道:“难道你从来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当年你们全都被关入了大牢,却都活着离开了?”
刘永的眼角抽了抽,没有答话。
“当年,我被以刺「死」,却很快被救活,这些年,我听从他的命令,埋伏在五皇子身边,配合他一起一直在为关在大牢中的人努力,才保全了大家的性命!”
刘永的神色微变,却仍是冷笑道:“你说的这个他,是九皇子吧?他做这些难道是为了方家么?不过都是为了争取天下的读书人,成全自己的太子之位罢了。”
南屏这才知道,刘永虽每日沉溺酒色,对于朝局之事,却仍是非常清晰。
“不管他为的是什么,只要他能帮助师傅平反,我就会去做。”叶启紧紧逼视着刘永。
“何况,你并不了解九皇子,又如何知道他不会给齐国带来更好的变化?”
刘永紧闭着嘴唇并不答话。
“叶大哥,你为什么非要去找刘永啊?他真能靠得住吗?那个天下第一才子,会不会是浪得虚名啊?”回来的路上,南屏向叶启问道。
叶启微微一笑:“你可能不了解,当年他便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刘永的策论,在全天下能比得上的,也没有几人,号称天下第一才子。如果师傅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或许天下第一学士,早已是他的位置了。”
南屏暗暗心惊:“只是他看起来已经不想再参与了,怎么办?”
叶启蹙眉不语,只与南屏快步向北誉王府走去。
——
两人刚走到北誉王府外,便见到许达达站在门口等南屏。
“达达?你找我吗?”
许达达点了点头。
酒馆里,许达达把信件递给南屏看了看,问道:“屏屏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南屏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喜欢羽琴郡主吗?”
许达达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
南屏又面色严肃地问道:“喜欢到这辈子都一定要跟她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愿分开的地步吗?”
许达达呆呆地,却没有立刻接话。
“达达,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你自己才能告诉自己。这不是一件小事,你要考虑到你对定云镖局的责任,你对羽琴郡主的责任,还有你自己以后要在哪里、做什么的考虑。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都要为这个决定负责一辈子。所以一定要慎重地想清楚。”南屏难得如此肃穆地向许达达说道。
许达达的眸中出现了苦恼的神态:“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我不想离开我爹,但我也不希望看到她一个人远走他乡……”
“为什么她非要是个郡主呢?”
南屏低声道:“是啊,如果她不是郡主该多好……”
——
“誉儿,众人都说你师从天下第一大学士,乃是众多皇子中最有学识之人。今天朕便考考你,如何?”
齐誉道:“儿臣不敢当,自当倾尽全力。”
齐帝抚了抚胡须,微笑道:“便以一篇社论,讲述你心中的治国之道即可。三日后,你来呈给我。”
“是。”
——
“殿下,您的社论写得如何了?”南屏问道。
今日已是齐誉要进宫觐见呈上社论的日子。
齐誉将手上的笔搁在了笔架上,看了一眼南屏,微笑道:“怎么,不相信我?”
南屏笑道:“自然不是。殿下心中自有丘壑,岂是常人所及?”
说着目光微微黯然,“只是我本想为殿下找到一个能为殿下分担一二的人,没想到……”
齐誉面前的社论卷起,放入了袖中,摸了摸南屏的头:“好了,我先入宫去了。”
南屏跟着齐誉走到了门前,忽见到一人拦住了两人去处。
“刘永?”
刘永仔细看着齐誉写的社论,眸中渐渐迸发出光芒来,又抬起头惊诧地看了一眼齐誉,又仔仔细细地前后阅读了几遍,方将那社论小心地卷起,然后郑重地跪在了地上:“之前不知殿下胸中有如此丘壑,刘永无知,请殿下恕罪。”
南屏的眼中闪起了光芒,见齐誉上前扶起了刘永:“能被天下第一才子如此称赞,看来本王的策论还不差。”
“按照殿下所规划,齐国必能群书大备德泽四海,风禾尽起之时,便是殿下入主之日。”刘永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的颤抖,显然他的心情十分激动。
齐誉肃然道:“实不相瞒,这篇策论事关非常,我即日便要入宫觐见呈上,请先生助我。”
刘永脸色一整道:“刘永必当竭尽全力。”
南屏与齐誉相视一笑,眉宇间皆是欣喜。
——
济世堂内,孙倩儿正在忙碌地为病人把脉。因为太过忙碌,她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绯红,倒显得那张柔美的脸更增艳丽。
许达达默默地站在济世堂的门外良久。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许达达却浑然不觉,那雨丝打湿了他的发丝,顺着下颌流到了衣领内,带来丝丝寒意,他却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孙倩儿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蓦地转过头向窗外看去,窗外是熟悉的街道,还有举着纸伞经过的行人。
“下雨了么?”
孙倩儿喃喃自语。然后摇了摇头,继续与病人说着病情。
许达达背靠在墙壁上,摸了摸自己怀中的罗盘,良久以后,终于迈开步子离开了这里。
第116章 ——
——私奔——
九皇子的社论呈上后,齐帝的面色却阴晴不定。
“视四海如一家?”齐帝冷冷地哼了一声,“天下蛮夷众多,朕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
齐誉深深躬身下去,平声道:“夷狄也是人,只是各国国情与齐国不同。各国之间猜忌征战,因为每个国家都害怕被征服后成为阶下囚和奴隶,只有将陛下的福泽遍及各国,才能让各国如一家,家人之间才不会成为互相猜忌的仇敌。”
齐帝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神看向齐誉,久久没有说话。
——
寅时,杭州郊外的桥边。羽琴郡主换了一身平民服饰,背着小包袱,焦急地张望着城内。
“他知道是今日寅时吗?会不会睡过头了?”羽琴郡主问向旁边牵着马的阿克和南屏。
“你放心吧,达达不会的。”南屏安慰道。
“可是……”
“好了,我们耐心等等,你先别急。现在离天亮还有时间。”南屏柔声道。
旁边的阿克道:“郡主不用担心,我来接郡主之前,已经安排人去接他了。”
羽琴郡主更加焦虑了:“那他怎么还没来?他会不会不来了?”
阿克沉默了。南屏和羽琴一起看向黑暗中的桥的另一头,身边却是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音。
仿佛过去了良久,天空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眼看天便快要亮了。
阿克催促道:“郡主,我们得走了,否则……”
“再等等。”南屏打断道,“我总觉得,达达一定会来的。”
羽琴郡主感动地看向南屏:“南屏,谢谢你。”
南屏只是微微一笑,转过了头,目光中却隐隐有着担忧。
羽琴郡主方听见仓促的脚步声走近了。许达达背着约有一人高的包袱,气喘吁吁地来了:“我……我来了……”
又道:“屏屏姐姐……你……也在啊……”
羽琴郡主盼了许久,此时真见到他本人,倒有些扭捏了:“你怎么背着这么多东西啊?”
许达达拍了拍包袱,喘着粗气道:“都是……我的发明,给你在……那里解闷儿。”
“好了,我们得赶紧出发了,天很快就要亮了。”阿克在一旁沉声道,然后将手上的一个小包袱放在了许达达的马上,“这是殿下让我准备给你们的,里面有地图,标记了适合走的小路,还有你们可能会用到的能防身的东西。这一路务必要小心,遇到官兵一定注意躲藏。”
许达达摸了摸那个包袱:“多谢殿下!”
说着便与羽琴郡主翻身上马,向南屏告别道:“屏屏姐姐,我们走了……”
南屏笑道:“去吧,我答应你,会去那里看你们的。”
羽琴郡主眼圈微红道:“你如果跟九皇子成亲了,一定要寄喜帖给我!”
南屏拉住她的手,向许达达笑道:“如果你们成亲了,也一定要寄给我!”
许达达脸上一红,南屏忙拍了拍马背:“好了,快出发吧!一路平安!”然后最后叮嘱道,“记住,一定不要向途中的任何人透露你们的身份!一定要注意!”
“放心吧!九皇子也已经叮嘱过我了!”
两人依依不舍地看向南屏,终于策马向城外奔去。
南屏看着二人的背影,喃喃道:“希望上天保佑,他们一定要平安。”
旁边的阿克神色一动:“一定会的。”
——
天很快便亮了起来,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若锦绣,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定云镖局的沈姨尚未打开门,便听到有人在门外砰砰地敲门,看起来极是急躁。
“来啦来啦!”沈姨口中抱怨者,“谁啊,这么早就来敲门。”
沈姨刚打开门,便看到门外整整齐齐地站了一群官兵,各个看起来煞气十足,站在众官兵最前面的,便是阴沉着脸的定国侯张默。不等沈姨反应,已有人将她一把推开,闯入了门来。
许应明本就在堂前,见到此架势心中也是咯噔一声,连忙走上去行礼道:“草民许应明参见定国侯。”
张默森然地看着许应明:“把我女儿交出来!”
许应明愣道:“郡主并未到定云镖局。”
张默嘿地一笑:“我知道,你们家那个许达达,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却妄想勾搭我女儿,现在将郡主交出来,本王便不治你的罪。否则,我让你这定云镖局家败人亡!”
许应明的嘴唇紧紧地撇了下去,原本弯下的身子缓缓直了起来:“侯爷如果不信,自可让人四下搜索。定云镖局并未触犯我大齐律法,侯爷有何罪可治?”
张默的脸色变了又变,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牙缝:“给我搜!”
——
济世堂内。
孙倩儿正在整理药材,忽然看见南屏走了进来:“孙姐姐。”
“南屏,你来啦?”
孙倩儿拉着南屏坐下,微笑道:“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最近很辛苦吗?”
南屏道:“孙姐姐,我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南屏咬了咬下唇:“我找到刘永了。他现在在北誉王府。”
孙倩儿顿了顿:“他怎么会在那里?”
南屏回拉住了孙倩儿的手:“孙姐姐,你别生我的气。他……现在是九皇子的幕僚。是我想办法找到他的。”
孙倩儿闻言怔仲了半晌,忽地笑了笑:“你来就是来告诉我这个吗?”
南屏不置可否,脸色暗暗的。
孙倩儿的声音幽幽的:“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会觉得很难以接受。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刘永的事早已与我无关。既然九皇子能够得到一个能够帮上他忙的人,我自然是为殿下高兴的。”
南屏看着孙倩儿,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低声道:“谢谢你,孙姐姐。”
孙倩儿留意着南屏脸上的神色,问道:“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
南屏迟疑了半晌,终于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