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意南屏——猫的终结
时间:2022-02-11 08:23:23

  齐誉的声音几乎冷静到没有丝毫感情:“那天,我也杀死了我的师傅。”
  南屏的眼中流下泪来,走上前去从齐誉的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齐誉却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平声说道:“从小在皇宫中,唯有五哥对我最为照顾。但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死在我的手里……”
  南屏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五皇子,心中顿时明了当时果然是齐誉布下的局。
  这皇宫之中的争斗,成王败寇,又有谁说得清是非黑白呢?只是这样残杀手足,难道就是齐誉未来一定要走的路吗?
  齐誉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原先我曾想过,如果我不当上太子,成为齐国的君王,那之前的牺牲和痛苦又算什么?
  只是,你离开的这一年,我想了很多。我的生命里不应该只有太子之位与复仇,只要能实行我的治国方针,当不当太子又如何?”
  南屏回来之后,却从未听过齐誉说过这些话。
  “可是今天,我又看到了他们死在我的面前。如果不拿起剑,我将失去保护任何人的机会!”
  齐誉站起来面向了南屏,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肩膀,“我答应你,今天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我会变得更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他们,保护你!”
  “殿下……”南屏泪流不止,扑入了齐誉的怀里,这一刻她的决心无比坚定——她要一直陪伴着齐誉,直到他成为齐国真正的君主。
  她知道,齐誉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君王,强大到可以保护那些需要被保护的人!
  ——
  许镖头出葬后的头七已过,许达达还是关在房间里没有出门。
  南屏和孙倩儿在镖局之中打理着,忽然听见小蝶喊道:“达达,你来了!”
  许达达沉默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着一身缟素,面色看起来十分平静,只是那眼神中再也没有之前的活泼灵动的那个达达的影子了。
  许达达向南屏二人道:“多谢两位姐姐帮我处理我爹的后事。”
  “达达,你没事吧?”南屏担忧地问。
  许达达摇了摇头。
  “请问许达达在吗?”有人在外面问。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丫鬟背着个一人大小的硕大包袱走了进来。
  “我就是。”许达达道。
  那丫鬟将那个硕大的包袱放在了许达达的面前:“这是郡主让我带来的。”
  说着还将手上的一封信递给了许达达,“还有一封信……”
  众人都看向许达达,只见他接过信,上前轻轻解开了那包袱上面的绳子,包袱中的物品顿时散落了一地。
  “这不是你之前的那些发明吗?”南屏道。
  许达达却只是瞪视着那胡乱堆了一地的物品,面无表情。半晌后,他忽然从旁取过了那烛火,扔在了那堆发明里,平声道:“没有用的东西,就都烧了吧。”说着,将手中的信也扔到了火焰之中。
  南屏急道:“这都是你最珍惜的东西,你怎么能烧了?”说着就要冲上前去扑灭那火苗。
  那丫鬟也急道:“郡主的信你怎么也烧了?她想跟你见一面……”
  许达达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伸出右臂拦住了南屏,面向那熊熊火焰一字一句道:“从明天开始,我会正式肩负起定云镖局这个家。许达达与羽琴郡主,此生不复相见。”
  那丫鬟瞪大了眼睛:“你!果真如此?你可知道,郡主为了你,每日和侯爷闹,就为了出门来见你,如今已经几日没有吃喝了,你就如此对她么?”
  许达达的眸子动也没动:“是许达达与郡主无缘。”
  那丫鬟道:“你!”一时无言,只好怒而离开了。
  南屏看着眼前像变了一个人的许达达,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许达达却只是注视着眼前跳跃的火焰,不知在向谁说着:“一个弱的人,是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的。”
  ——
  羽琴郡主呆坐在房中,听着丫鬟回来的禀告,低声道:“他真的这么说的吗?”
  那丫鬟见羽琴郡主眼睛红肿,这些日子里,她几乎没有一日不是在泪水中度过。
  听闻此言,她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道:“无事,既然如此,明日让爹爹准我去一趟庙里为他的父亲祈福吧,以后权当我们了无瓜葛了。”
  翌日的杭城,阴雨连绵。
  这样的雨好像已经下了许久。
  清月庵内,羽琴郡主向身边的丫鬟道:“你去帮我买一些香来,我有话要与住持说。”
  “是。”
  丫鬟连忙出门,这清月庵的买香处在山下,来回需要半个时辰,天色黑了这路便不好走了。想到这里,丫鬟的步子愈发地快了起来。
  等到丫鬟拿着香回到清月庵时,一时间却没有找到羽琴郡主的身影,厅堂中不过一位身着素袍的年轻女子,头上透亮,连帽子也还未戴,看身形却极是熟悉。
  丫鬟顿时惊得将手上的香撒了一地,惊呼道:“郡主!”
  那女子脸色沉静,闭着双眼,双手按合于胸前,闻言身子一动未动,低声道:“你回去告诉父王,羽琴不孝,从此愿伴古佛青灯,为张家赎罪。从此,世上再无羽琴郡主,只有佛家弟子慧静。”
  那丫鬟哪里还敢接话,只是跪倒在地,心中一片痛楚。
 
 
第120章 ——
  ——重回杭州——
  天和廿四年,齐帝立九皇子为当朝太子,正式入主东宫。
  眼看就要跟着齐誉入宫去住了,以后出宫怕没有那么随意了。
  南屏往济世堂走去,准备最后再去帮孙倩儿一日忙,顺便与她告知此事。
  济世堂免费为贫苦百姓施药,兼之医馆里的孙大夫医术过人,还得到了齐帝的亲自嘉赏,赞之为「京中第一医馆」,孙倩儿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了起来。
  南屏想到这里,心中暗暗为孙倩儿开心,耳边却听到了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南屏透过私塾的窗向内看去,叶启正手持戒尺,带领着孩子们读着诗。
  察觉到了南屏经过,叶启向她点了点头,南屏也向她笑了笑,也不便多做打扰,便继续举步往前走去,却见很多人匆匆而行。
  南屏忙抓住了一人问道:“诶你们这是赶着往哪儿去啊?”
  那人急道:“哎,你这人怎么连这个好消息都不知道,香玉书院的红蕖掌柜,从波斯那里请来了几位美貌美人,来给大家跳最新的桃花令呢!你要去得赶紧的,别赶不上了!”
  那人急得一边说一边跑,南屏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再往前走几步便到了济世堂。南屏在外面见到孙倩儿正在忙碌,正想进去帮忙,忽然见到一个年轻男子沉着脚步走了进去。
  南屏的脚步顿了顿,透过明亮的窗子向里看去,那男子抬起清亮的眼,默默地看了孙倩儿半晌,方拿着一个小包裹走上了前去,说道:“上次镖局送镖经过石花顶,听当地的人说,这是难得的药材,我也不认得,都带来给你了,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此人正是许达达。
  自从许应明过世之后,他便当上了这镖局的镖头,别看他年纪虽轻,这生意的头脑却比许应明好多了。这一年以来,定云镖局的规模更比以前大了不少。
  孙倩儿忙接过了帕子打开一看,不由得惊道:“这是华佗叶!”
  此药她已寻了良久,凝血补心,实在是每个大夫都可遇不可求的珍贵药材,不由得又惊又喜。
  许达达淡淡一笑,道:“看来没取错,那就好。”
  孙倩儿忙将药材小心地收了起来,方才问道:“最近你还好么?”
  这一年来,许达达已经很少再来济世堂,两人之间曾经的过往,似乎也都被刻意掩埋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达达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活泼的少年了,竟让两个人生出了不少的生疏来。
  许达达微笑道:“一切都好。今天过来,除了要送药材,还要请孙姐姐在一个月后来喝我的喜酒。”
  孙倩儿瞪大了眼睛道:“喜酒?”
  许达达点了点头:“我和小蝶,准备在下个月完婚了。”
  孙倩儿怔了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低声道:“她……知道吗?”
  许达达的眼中黯了黯,摇头道:“不过通知了几个亲近好友。我和小蝶都不想大办。”
  孙倩儿点了点头,弯起了嘴角道:“如果知道你现在如此稳重能干,还和小蝶成了亲,许镖头一定会很高兴的。”
  提到许应明,许达达的脸上明显有了一抹阴影,他勉强勾了勾嘴角,转而问道:“孙姐姐你呢?”
  孙倩儿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的归宿,她轻轻地笑了笑,望着济世堂的招牌轻声道:“倩儿此生,有此足矣。”
  南屏站在窗外,看不见许达达的神情,不知他低声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再多做逗留,很快举着油纸伞离开了。
  孙倩儿站在原地,看着许达达的背影半晌,忽地转身坐在了案前,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佩端凝着,神思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继而孙倩儿美丽的脸庞上像是回过了神,然后将玉佩重新收回了怀中,嘴角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重新翻阅起了医书来。
  南屏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走进去,转而向北誉王府走去。
  北誉王府内,宋纶与刘永正在齐誉的书房。
  宋纶还想说些什么,忽听得南屏在门外喊道:“殿下!”
  齐誉伸手止住了几人的话头,道:“进来。”
  南屏进门之后,见到房中还有二人,忙拱手道:“宋大人、刘先生。”
  他二人面色颇为凝重,南屏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齐誉倒是面色如常,含笑道:“回来了?”
  南屏笑道:“你们在聊正事么?那我先出去。”
  齐誉摇了摇头,向宋纶与刘永沉声道:“此事我已下定决心,无需多言。你们先回去。”
  二人只好俯身称是,然后很快离开了。
  虽然已经是齐誉身边最重要的谋臣之一,刘永始终还是淡淡的,既不入朝做官,也不与他人亲近。
  每日沉入在国事思索之中,常常与齐誉一谈便是几个时辰。
  自齐誉登上太子之位以来,所推行的几项政策,都取得了极好的反馈,背后不乏刘永的助力。
  齐誉今日的穿着的竟是一身梅染长袍,更衬得他皮肤白皙,眼眸如墨,见到南屏,他忽地嘴角微弯。
  南屏诧异地看齐誉,听得他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杭州。”
  “杭州?什么时候走?”南屏惊道。
  “现在。”
  半月后……
  许久未到杭州,南屏见到江南水乡的旖旎风光,顿时胸中舒展了许多。
  这一路上齐誉看起来很是赶时间,虽未急到日以继夜地赶路,却也没有带着南屏如何玩乐,只一路朝杭州而去。
  抵达杭州的当天晚上,齐誉便带着南屏骑马朝杭城的郊外而去。
  “怎么只有两匹马?”南屏奇道。
  “路不好走,你跟我骑一匹。”齐誉淡淡道。
  南屏脸上微热:“是。”
  南屏坐在齐誉的怀里,只觉身上暖洋洋的,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经过郊外的拱桥时,南屏不由得回忆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低声道:“殿下,你还记得这座桥么?”
  齐誉也低声附在她耳边道:“不自量力!”
  南屏听见齐誉说起那日初次见面他对她说的话,只是当日的语气与今日耳边的低语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想到这里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齐誉也低笑了一声。
  旁边的阿克奇怪地往南屏二人看了一眼,南屏连忙止住了笑,故作严肃地拉了拉齐誉的衣袖。
  龙须岭到了。
  这里人迹罕至,几人牵着马向深处走去,路上盘根错节的树木偶尔挡住了去路,树叶将夜光遮得严严实实的,只是漏出几丝星光来,勉强能辨认脚下的路。
  行了半日,终于到了一个老树盘桓之处,两座无主孤坟隐藏其中,看起来十分不起眼。
  如果不是仔细探寻,根本无法发现,在这里竟还有两座如此的坟墓,偶尔有老鸦倏忽飞起,为这龙须岭的深处又添了几丝寒意。
  齐誉拉着南屏站在了坟墓面前,沉默不语。
  南屏道:“殿下,这是?”
  齐誉拉着她的手紧了紧:“这是我的师傅和秦玉。”
  南屏心中立刻了然,问道:“秦玉,就是您师傅的儿子吗?”
  齐誉身子微动,点了点头。
  南屏没想到齐誉这一路奔波,竟是要带自己来祭拜他的师傅,和他儿时最好的伙伴。
  她心中最柔软的那处被狠狠地戳了一下,此时阿克已经走上前来,将两壶桃花醉分别递给了齐誉和南屏。
  然后,齐誉的目光缓缓地抚摸过那坟墓,然后将那壶酒轻轻洒在墓前,哑声道:“师傅……”
  南屏也跟随着齐誉,将自己那壶桃花醉倾洒在了面前。
  南屏低吟道:“师傅,秦玉,过去这些年了,你们原谅殿下了吗?殿下,他还没有原谅他自己……一直带着对你们的歉疚……你们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希望下辈子,你们还有做师徒的缘分。而那时,就让齐誉好好地孝敬师傅,让他和秦玉好好地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吧……”
  南屏默默地抓住了齐誉的手,静静地陪他在坟前站着,感受着他翻动不止的情绪。
  “殿下,您带我来杭州,和您之前跟宋大人、刘先生说的事有关系吗?”南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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