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把刀——一夜寒生关塞
时间:2022-02-11 08:29:03

而桌上,六七岁的瘦弱幼女正被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压着,衣服撕成了碎片。
尖叫就是她发出来的,那画面映入眼帘,顾璟浔目眦欲裂。
惊蛰只觉得手中的刀在强烈颤动,隐有脱手的迹象。
他持刀近前,刀背击打到男人胸口,将他震出几米远,撞到墙壁上,发出一阵闷哼。
男人看见是他,捂着胸口勉强站起身,邪笑着无所谓道:“我知道门主派你来训练这些小娃娃,不过我玩我的,又不影响你练,就算死了,改天我再帮你弄几个就是。”
刀身比方才颤动更甚,隐约开始不受控制,发出阵阵嗡鸣之声。
惊蛰眯了一下眼睛,“是吗?”
在对方点头之际,弯刀突然自行出鞘,下一刻,雪亮锋刃直接刺进那人的胸膛,惊蛰愣了一下,迅速伸手握着刀柄,神情阴冷如千层乌云覆冰川,手腕翻转,血肉搅动。
房间中发出簇簇渗人的声音,那人表情扭曲可怖,痛不欲生。
刀柄整整转了一周,利刃抽出,惊蛰适时退开,血未溅到他身上一点,他掏出软布将血擦拭干净,顺手将带血的布扔到那人脸上。
再转身,房中的十几个孩童个个脸色煞白,目露恐惧,缩到一起连哭声都不敢发出。
那衣衫破烂的女孩,已经从桌子上下来,跪坐在奄奄一息的少年身边,不住颤抖。
惊蛰上前,用刀挑起边上破旧的褥子,盖到她身上,丢了一个小瓷瓶过去。
“给他吃了,能活。”
刀身已不再嗡鸣,顾璟浔嘴角染血,跪坐在地上,头痛欲裂。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能控制那弯刀出鞘,此刻才觉得喉间撕痛浸血,眼前又开始模糊,不断闪现她卧房的景象,甚至还看到了她大哥的身影,可她根本醒不过来,也动不了。
许久,她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人瘫软无力至极,只能靠在惊蛰怀里,动都不想动。
惊蛰的手,在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带来无限的安心,顾璟浔勉强睁开眼,还是那间房间,尸体已经清理了,十几个少年少女缩到墙根处,捧着馒头大快朵颐,最角落的地方,那个险些被欺负的女孩,正在给奄奄一息的男孩喂水。
惊蛰坐在桌子边,等他们吃完喝完,就起身走到他们面前,用刀指指那女孩,“你留下照顾他,其余的,随我出去。”
那些孩子亲眼看见他杀人,一个个吓得不行,没人敢违抗命令,抖着腿挨个儿走出房门。
惊蛰并没有领他们出去,就在院中看着他们扎马步,等到有几个支撑不住倒下去,才歇停。
那受伤的小少年叫霍谨,其实与女孩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看见有人欺负女孩,才冲过去阻拦,因此被打得口鼻流血。
惊蛰给的药很好,没几天他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伤好之后,霍谨很快跟上训练,且是这一批孩子中学习最快的。
惊蛰不怎么跟这群孩子说话,每日就是带着他们扎马步。
等到下午的时候,便带他们到河边潜水,这也是作为杀手必备的一项技能。
有几个孩子不通水性,惊蛰就立在岸上,冷眼看着他们在水中挣扎呼喊,等人快不行的时候,才下去捞上来,让其他的孩子施救。
他从不打骂这些孩子,却也不怎么关心,态度冷硬淡漠,无一丝人情味。
几番下来,孩子们没有一个会在训练时求饶喊救命,因为知道没有用。他们怕惊蛰,可也依赖惊蛰,因为有惊蛰在,渠门的其他杀手,才不敢来虐待折磨他们,至少,练功的苦,是可以承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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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灭渠门。
 
第13章 乱起
 
飞湍之下,白浪翻卷,风起时飞花落叶浮荡河面,随水逐流。
河边绿影婆娑,青年乌靴踩于山石之上,身形挺拔如松,抱刀而立,劲装衣摆随风轻扬。
山石旁十几个孩童正在准备下水,远处山巅传来一阵啸声,惊蛰从巨石上飞身而下,扯过靠后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转头,眼睛圆睁,其余的孩子也停下动作,朝这边望过来。
惊蛰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被自己拽到身旁的少年霍谨身上,问:“还记得这几日教你的口诀吗?”
霍谨仰着脸,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青年,郑重点头,“飞湍下,赤石央,百十步,肉眼盲,逐水源,芦苇荡,水中树,枝为向,茶一盏,识竹香。”
惊蛰静默片刻,鸦睫低垂,慢慢伸出手掌,停在半空,最后轻落于霍谨的头顶,不甚熟练地揉了一下,“你带着他们下水,不要再游回来。”
十几个孩童面面相觑,惊蛰收回手,目光更添几分锐冷,“不想死,就跟着他。”
霍谨小嘴抿着,后退一步转身,唤上众人,一起往河边去,有几个拽住他的衣袖,不安问:“霍谨,我们去哪?”
小小的孩童此刻格外严肃,“我们离开这里,如果想活命,就跟着我走。”
他说完,转头看向那处山石,已经不见惊蛰的身影,迈出一步又收回脚,霍谨表情凝重的不像一个孩子,“都下水。”
……
枝叶掩盖之下,两道身影风驰电擎而过,搅乱一路枝丫绿叶。
廿六张皇逃窜,利刃于后背穿膛而过,拨出的一瞬间,鲜血喷溅如柱。
雪亮的刀身染红,刀尖血珠滴答,惊蛰提着刀站在他身边,眼神冷漠冰寒,脚尖半转,绕开地上的人离开。
“惊蛰!”远远地一声唤,深林有人轻功疾驰,飞身至惊蛰身前几步,“门主急召,你快过去。”
他言罢,见惊蛰立着没动,皱眉道:“那些孩子呢?”
视线往下,是一把还在滴血的刀,“你把他们杀了?”
随意疑问,那人神色没有丝毫惊讶,俨然已经见怪不怪,“正好,门主说那些孩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身影忽如鬼魅一样靠近,染血的刀划过脖颈,殷出一到血痕,接着血像是卸闸之水一样,瞬间喷涌。
惊蛰侧开身,任由对方倒在地上,不急不缓地离开,边走边用软布擦拭刀身。
顾璟浔跟在他身边,看着青年专注而轻柔地擦着刀,目光垂落间,似冰封万里之川,安静地瞧不见丝毫生气,极致的纯澈,又极致的残忍。
他一步一步,自林间走远,仿佛迷途的孤狼,蛰伏于暗夜之下,迎接着最后的孤注一掷。
渠门山谷中已经乱作一团,惊蛰立在高石之上,俯瞰底下的乱局。
枝叶掩盖身形,他静立着良久没动,谷中喊杀声声,血流涌柱,残躯败体散落于地,其中有渠门的人,也有外面攻入渠门的人。
惊蛰暗自观察了许久,根据武器和身手,辨认底下的人出自哪个门派。
那日玄悲寺禅房见过一面后,他与雨水再无联系,外面的事全全交给他,惊蛰并不插手,他只需要待在渠门等待时机就好。
混战的人中,还有些似乎是军中之人,只不过做了些乔装,惊蛰一开始疑惑雨水用什么方法纠集了这么多人,眼下忽然明了。
渠门近些年张扬肆意,只管拿钱办事生杀予夺,把不少江湖门派都得罪了,然各派之间相互掣肘,想要他们合作并非易事,何况不少人对渠门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心理。
但若有朝廷暗中助力推波助澜,事情就好办多了。
惊蛰知道雨水是怎么跟朝廷中人搭上线的,在玄悲寺中,雨水将霜降的事情告诉他了,那时他不太相信朝廷会对渠门出手。
因为渠门虽不算名门正派,但也不是什么山匪水贼,所出手的任务,完全可以归为江湖恩怨,朝廷便是要发兵,也师出无名。
常闾就算有接刺杀朝廷中人的任务,也相当谨慎的没留下一点线索证据,没有证据,仅凭霜降雨水一面之词,容长樽便是有心,怕也无力去做什么。
但,借江湖人处理江湖事,就容易多了。
惊蛰放眼望去,没有看见常闾,也没有看见谷雨和立夏,底下厮杀不停,渠门中人俨然落了下风,有不少已经开始趁机逃窜。
常闾本就不得人心,近些日子又杀了不少人,终日压抑煎熬,渠门中人早生出叛意,只因心中畏惧,才不敢轻举妄动,如今门中乱作一团,与其抵死相抗,不如趁机为自己谋个出路。
谷中局势开始一边倒,惊蛰望着最高的那处楼阁,犹豫片刻,转身下了高石,飞身往那处而去。
阁楼大堂阴凉森寒,视线昏暗,纱幔被扯得到处都是,金盏玉碗碎裂一地,看起来颇为狼藉。
角落里躺了几个口鼻流血的黑衣死士,惊蛰扫了一眼,都是常闾豢养的最信任的人。
他悄声入内,慢慢靠近被扯落一半的纱幔,那里只露出了一个床角,隐约能看见凌乱的被褥。
从里面发出一阵动静,惊蛰用刀将纱幔挑开。
床榻边,一身紫衣的谷雨似乎刚将床头的一处盖上,尚且蹲在踏脚,怀里抱了一把剑。
她倏地转头看向惊蛰,那一瞬的眼神冰冷淬毒,凌厉异常,但当看清来人,眼底锋芒又很快消逝。
她提着剑站起身,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衫,嘴角勾起一贯妩媚的笑,“你来找门主吗?”
惊蛰看着她手中的剑,眉头轻蹙了一下。
顾璟浔飘在一旁,见她在这里,亦是觉得惊讶,随即想到那天给立春设局,惊蛰应当也是也考虑到了谷雨。
同在渠门,他自然知道立春同谷雨不同寻常的关系,因此才会引廿六看到两人纠缠的一幕,倘若当日谷雨为立春求情,廿六定然会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常闾此人狭隘暴戾,多半不能容忍,结果无非是将两人一同处决。
可,谷雨当着立春的面什么都没说,反而在所有人都走后,给立春补了一刀。
顾璟浔事后想想,忽然意识到,惊蛰带雪作回渠门,当是抱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念头,给立春设的局,其实有诸多漏洞,极有可能引火烧身,惊蛰敢去那么做,一是因着雪作对门主来说及其重要,而东西是他拼死带回来的,二则因为雨水叛逃,常闾的疑心病越来越重,只需要埋下一颗种子,很快就能长成参天大树,即便立春自证清白,怕也不可能再被重用。
至于惊蛰,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怀疑。
只是后来谷雨现身,立春竟不再辩驳,很快认了罪,以至常闾甚至没去怀疑惊蛰,直接定了立春的罪。
顾璟浔撞见过立春几回,谷雨同他哭成那样,他都没敢言说门主半个不字,显然忠于门主唯命是从,这样的人,不像是会私自派冬至下山的。
莫非,是谷雨从中斡旋了什么?
顾璟浔盯着对面的女子,一时间思绪百转。
惊蛰亦是没有动,只是手中的刀出鞘了半寸。
气氛冷凝,谷雨却一副不察的样子,缓缓将手中的剑递过去,声音都带着几分笑意:“不用猜了,你我的目的都一样,是我劝立春派冬至下山跟踪你的,他可太蠢了,我说什么便信什么,现在他一死,想要对付门主就容易多了。”
她扭着腰靠近,眼波流转巧笑嫣然,“门主此刻正在后山,千仞就快要修复了,等他出来,你我都是死路一条,蝉翼剑也是我劝门主不要毁掉的,现在给你,杀不杀的了他,全凭你的本事。”
她将薄如蝉翼的长剑递过来,惊蛰却不接。
谷雨娇笑出声,“怎么,怕我下毒?”
她话音落,惊蛰的刀锋偏转上勾,从她手中将蝉翼剑凌空挑起,伸出左手接住,接着转身,提着一刀一剑走出房门。
顾璟浔始终跟在他身旁,回头望着谷雨骤然冷漠的眼神,眉头紧蹙。
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
水中的一片芦苇荡中,十几个少年少女相继冒出头,游在最前方的霍谨四下观察了一番,指着一个方向,喊道:“再坚持一下,往这边游。”
待在渠门里半个多月,每天被惊蛰魔鬼式训练,在水中一泡就是半日,再不通水性也练出来了。
水下暗道的事,惊蛰只告诉了霍谨一人,那瀑布潭底,赤石之旁,有一处天然洞穴,能通向外界。
霍谨领着人游出芦苇荡,顺着水中歪树的方向,游到了岸上。
这也是他第一次走这条水路,照着惊蛰所教的暗号,冒险了一把。
其他的孩子都怕惊蛰,霍谨虽也怕,但更感激他,他们刚被带来的时候,没少挨打挨饿,甚至险遭侮辱,只有惊蛰,虽然看着冷漠,却处处护着他们,让他们免受欺凌。
上午要他们锻炼体力,下午教他们泅水,一切都为了今天。
渠门生变,他们这些瘦弱的孩童留在那里,只有等死的份,是惊蛰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霍谨仰面躺在岸上,累到几乎虚脱,他爬起来,数了一下人数,总算松了一口气。
林中脚步声起,霍谨警惕起身,望着窸窸窣窣的人影,试着喊了一声:“雨水……”
眼前一闪,像是凭空出现,霍谨身前忽然多出一个青年,他吓了一跳,勉强撑住身体,让自己不要倒下。
“你认得我?”
雨水走近少年,犹疑看着他。
霍谨上前拽住他的袖子,仰着头道:“是惊蛰哥哥让我喊的。”
雨水:“……”
惊蛰……哥哥?
居然还有人会叫那个死人脸哥哥,真不知道他听见了会是什么表情。
雨水扫了一眼地上或躺或坐神情惊惶的少年男女,又将目光落到霍谨身上,“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惊蛰哥哥呢?”
霍谨紧抓着他的衣袖,将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
雨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沉吟片刻,他向林中做了个手势,很快有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人现身,立在他身侧抱拳行礼。
“霍坤,你将这些孩子带走好好安置。”
雨水扯开霍谨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正要转身离开,却发现那少年又追了上来。
“雨水哥哥,你要去哪?”
惊蛰安排要他们跟着雨水,他不知道现在是该跟着那个叫霍坤的人走,还是跟着雨水。
雨水转过身,有些好笑,伸手在霍谨还有稍许婴儿肥的脸上捏了一把,挑眉道:“自然是去救你惊蛰哥哥,听话,你带着这些哥哥姐姐们赶紧离开。”
霍谨捂着被捏的脸,眼睛都瞪大了,看着雨水闪身消失不见,才讷讷转身,走到名叫霍坤的少年身边。
雨水沿着河岸,一路往上游而去,面上的笑意消失,指节微曲,握紧手中的长剑。
玄悲寺的禅房中,惊蛰将这条水下暗道告诉了他,他一早便来此处接应,最后从水中出来的,却是一群孩子。
明明商议好了,渠门生乱,他只管趁机逃出来便是,到时候就算渠门没有被铲除,也定然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他,他就有时间有机会逃远,换一个身份好好生活,不必担心会遭受无休无止的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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