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把刀——一夜寒生关塞
时间:2022-02-11 08:29:03

从里面滚出一个褐色衣服的人,五短身材,面目青紫。
他的双腿,不自然的耸拉,似乎根本站不起来。
惊蛰第一时间上前,刀身在他颈上震了一下,封了他的各处穴道。
立夏飞身落地,挥挥手示意底下的人收拾残局,这便拎着瘫软在地的人,掰开他的嘴,塞了一粒药丸进去,然后用早就准备好的渔网状的兜子,将人整个罩住。
他的嘴角扬起笑,与平日的温雅不同,带着一抹怪异的火热。
尤其是看向网兜时,那眼神仿佛化为刀子,即刻就要将兜中的人千刀万剐。
那网兜中的常闾,比过去瘦了太多,双眼暴突,血丝满布,此刻正用一种惊惧恨毒的目光盯着惊蛰与立夏,口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这种神情,反而让立夏的笑容越放越大,甚至笑出了声,声音阴恻恻的,似地狱专门拔舌拆骨的鬼差。
“好久不见,门主。”
那一声门主,像是嚼着血肉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常闾惊恐备至,却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立夏是渠门中,最会审讯的人,由他经手设置的渠门四十九刑,几乎没人能扛得住。
常闾曾亲眼看着他对犯错的杀手施刑,那时他就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
人也许不怕死,但是会怕疼,尤其是常闾这种,曾经以在别人身上加诸疼痛为乐的人。
山道中,大寒驾着一辆马车远远驶来,立夏便提着网兜,直接跳上车辕,将人往里面一撂,自己也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惊蛰收起弯刀,坐到了大寒旁边的位置。
马车驶得很慢,车厢中除了立夏不急不缓的问话声,不时传来诡异的响动,像是血肉翻搅,像是肌骨挫断,又像是生锈的铁器卡在喉间,只能听见因呼吸而发出的细微声音。
血腥味透过车帘传出来,惊蛰墨眉轻动,紧紧抿了一下唇。
马车快要驶出山林时,车厢中的声音和气味,慢慢全都消失了。
立夏从里面钻出来,手里拿了一张血迹班班的绢布,那上面,是常闾用自己的血,招供的东西。
顶头便是裴复二字。
他将绢布整理好,递给了惊蛰,“常闾在马车的暗格中塞着,你和大寒将他送去大理寺,霍时药应当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立夏说着,跳下马车,转头又道:“裴复要将常闾转移到山中一处庄子,那里是定安侯府的一个重要据点,我带人先去探查一番。”
既是常闾招供的重要据点,定藏着不少秘密,为了不让那庄中接应的人,因常闾迟迟未到而出起疑逃窜,不若先发制人,悄悄围了那地方,只待顾璟连传来消息一声令下,便可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惊蛰颔首,抱着弯刀进了车厢之中,大寒便扬起马鞭,直奔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马车一路不停,驶过朱雀大街时,车帘恰被一阵风吹卷而起。
熙攘的行人中,一抹淡粉色的身影,匆匆忙忙拐进另一条长街中。
等惊蛰和立夏来到大理寺附近的时候,霍时药果然已经等候多时。
车厢的暗格被打开,霍时药搬出已经昏迷不醒的常闾,未曾走大门,而是翻墙进了藏卷宗的阁楼。
那门前的侍卫,见到霍时药,丝毫未做阻拦,直接开了门请两人进去。
阁楼中整整齐齐排列着书架,空气弥漫着散不去的竹墨香气。
惊蛰和霍时药押着常闾,跟着侍卫一路走到最里侧的一间房。
门开之后,两人齐齐愣了一下。
那房中,不止坐着顾璟连和文丞相,还有当今天子顾政。
而惊蛰之所以愣在原地,是因为一眼便发现了顾政身后躲着的顾璟浔。
霍时药反应过来,忙将常闾丢在中间的地上,恭恭敬敬地下跪,朝顾政行礼。
惊蛰则是在屈膝的下一瞬,被那红裙如火的姑娘,抱了个满怀。
“蛰哥哥!”
青年动作僵了一下,原本平稳的心跳,此刻悸动得仿佛要跳出来,他只顿了一瞬,便伸手将她严丝合缝地拥抱到怀里。
奔波在外满身的疲惫与风霜,此刻荡然无存,让人忍不住从内心深处涌上一股轻松的喟叹。
屋里传来顾政的一声轻咳,顾璟浔从惊蛰怀里扭过头,“皇兄你们先审,我有话要跟惊蛰单独说。”
言罢,她便拉着人往外走,却被青年止住了动作。
顾璟浔抬头不解地看着他,就见蛰哥哥走到霍时药身旁,低声同他说了一些立夏那边的情况,又将常闾招认的那张绢布给了霍时药。
顾璟浔等他说完,一把将人拽出来,替顾政等人关好门,拉着惊蛰沿着一排排书架旁的过道,跑到了那房间对角的位置。
这里也有一间房,并不大,除了一张床榻,便只放了一张桌子。
顾璟浔进来后,反手将门拴好,然后恶虎扑食一样扑到惊蛰怀里。
青年退了一步,正好抵在桌沿,见姑娘正勾着他的脖子凑过来亲,他便弯下腰,迎上她的唇。
冰凉与温热相贴,如冰块落入了热茶之中,很快难舍难分地融化掉。
顾璟浔一边吻着他,一边推着他往床榻的方向去,这屋里空间本就不大,青年退了几步便绊坐在榻边,被姑娘爬到了身上。
软嫩嫩的手,钻进他的衣领,一点点地往下滑,落到他胸膛左侧之时,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惊蛰闷哼,险些咬到顾璟浔的舌头,忙离了她的唇,抓住她乱作的手。
姑娘不情愿地哼了两声,跨坐在他身上的双腿,朝前移了些。
她坐下的一瞬间,青年整个人的血流,都仿佛逆涌了,拳头握出了咯吱声,手背青筋盘虬,藏在衣服下的身躯,没有一处不是紧绷的。
他此刻,就像拉满的弓箭,快要离弦,却绷着一动不动。
身上的姑娘,好似一无所知,还在不停地乱晃,惊蛰死咬着牙,将那漫到嗓子眼的难耐压下,声音十足的沙哑,“浔儿……别……别动了。”
语气中,是最后一层薄薄防线的坚持,隐约带着恳求。
顾璟浔顿住,看着蛰哥哥快要咬出血的薄唇,染上薄红的眼和他额角跳跃的青筋,咕嘟咽了一口唾沫。
“蛰哥哥,你不想吗?”
她满脸无辜,神情疑惑。
惊蛰憋得额上冒汗,摇头压抑道:“不可……在这里……”
“这是我之前来大理寺,临时歇息的房间,不会有人进来的。”
顾璟浔嘴角勾起一丝不正经的笑,此刻就像那满脑子色念的浪荡子,哄着单纯守旧的姑娘同他行不轨之事。
“蛰哥哥,你别怕。”
惊蛰心头狠狠一跳,闭上眼睛,乌睫投落成一道扇形,不停地打着颤,如同他此刻快要守不住的绮念。
这是大理寺藏卷宗的阁楼,当今的天子和丞相等人还在外面审案议事,他们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做出那种事来……
察觉身上的姑娘又有动作,惊蛰倏地睁开眼按住她,屏着凌乱的呼吸,结结巴巴艰涩道:“浔儿,我……我许久未曾进食,想吃点儿东西。”
顾璟浔:“……”
她看着面前的蛰哥哥,惊诧地发现,他此刻的眼眸,都似蒙了一层薄雾,散散地好像再碰一下,稍微再刺激一下,就能积蓄到一起,滴落下来。
顾璟浔呼吸一滞,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压榨人的小畜生。
其实她也没想真的要在这儿做什么,到底那点廉耻之心还是有的,她只是太稀罕蛰哥哥,亲完嘴儿脑子一热,就起了折腾他的坏心思。
这下,好像快把蛰哥哥给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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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璟浔:我错了,我还敢。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琢玉。
 
第80章 顶嘴
 
顾璟浔后悔完又开始心疼,乖乖巧巧地从蛰哥哥身上下来,不再胡乱闹他。
蛰哥哥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她却猴急得只想跟他相亲相爱。
这般想着,顾璟浔赶忙过去推开小屋仅有的一扇窗子,朝外面守着的暗卫吩咐,叫他们取些吃食来。
惊蛰起身,低下头抚平身上的褶皱,沉沉地吐了一口浊气。
姑娘同暗卫交代完毕,关上窗走回他跟前,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偏着头去瞧。
那条在诏狱时被划的伤,已经结痂了,横亘在冷白的侧脸上,有些突兀。
顾璟浔皱着眉头掏出来时带在身上的药膏,指腹沾了一点,轻轻地涂在伤口上,然后将盛药膏的小盒子塞到惊蛰衣襟里,“这个是祛疤的,其他地方也可以涂。”
惊蛰抬手,大拇指搓了一下姑娘的眉心,眼眸微漾似有若无的软意,轻轻“嗯”了一声。
瞧他这般软下神色,顾璟浔也忍不住翘起嘴角,拉着他坐下,自己则做到了他腿上,这次手脚都老老实实的,一点豆腐也没吃。
两人人待在一起的安宁时光,惊蛰自是最喜欢的,他不善言辞,顾璟浔不说话,他便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便搂着她,头枕到了她肩上,轻轻瞌上双眼。
顾璟浔垂着眼,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收不住。
这还是第一次,蛰哥哥以这样的姿势抱着她,过去都是她钻到他怀里,这次却是他依偎她身上。
他好像,真的有些累了。
顾璟浔的手,抚上了他的肩膀,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再说了。
这大理寺不比自家府邸,两人依偎着许久,外面才有侍从送上饭食。
惊蛰在人进门之前,及时站起身,一本正经地同顾璟浔隔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惹得顾璟浔又气又笑。
等布菜的人退出去,房门重新关上,顾璟浔盛了一小碗粥,再次坐到了青年腿上,面上尽是柔情蜜意。
“好哥哥,奴家亲自伺候您用饭。”
她说着,捏着汤匙舀起半勺,缓缓吹凉了,抵到惊蛰唇边。
青年目光痴怔,一时忘了启唇,顾璟浔能明显感觉到,他腿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半天,等顾璟浔手都举累了,他才张口,含住汤匙。
顾璟浔噗呲一笑,到底还是心疼他许久都未曾好好进食,便也收敛了自己没羞没臊的性子。
蛰哥哥这会儿却似有些神游天外,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脸上,丝毫不离,表情堪称五迷三道。
顾璟浔喂过来的东西,他连看也不看地便张口吃了。
桌上的饭菜清了大半,姑娘掰了一块糕点送到青年嘴边,在他张口的间隙,故意停留了一会儿。
齿间碰到一丝软嫩,惊蛰及时顿住,神色微僵,下意识垂下眼眸。
果然,咬到了顾璟浔的手指。
怀里的人轻呼一声,状似埋怨地抽回手,“你这是要吃饭,还是要吃我啊?”
腰间一紧,是惊蛰加重了搂着她的力道。
青年慌忙抿住了唇,撞上姑娘意味深长地笑,呼吸都渐渐屏住了。
半天,他低头,抓着她的手凑到唇间,吻了一下。
细羽般的瘙痒从指尖挠到心头,顾璟浔手指轻动,若无其事地抽回来,无声清了清喉咙,“饭还吃吗?”
青年点头,脑袋再次歪到她肩上,取暖一般严丝合缝地搂住。
……
阁楼外,常闾昏迷着被拖入了暗室之中,顾政则被人簇拥着,来到大理寺正堂。
堂上,几位朝中重臣已经静候多时。
他们有些人早听到了风声,闻天子驾临大理寺,这才赶来参拜,有些,则是顾璟连请来的,已经致仕却依旧威望极重的元老。
威重的大门之外,声声鼓鸣沉闷震耳,如急雨落芭蕉,续续不歇。
堂中之人朝顾政行礼之后,闻声回首,目光穿过廊外青白天空,落到朱漆的木门之上。
顾政大袖一挥,阔步走到云屏掩映的桌案之前,沉声嘱道:“何人击鼓,传进来。”
廊外士兵疾步下阶,打开大门,将外面的一男一女带了进来。
那女子素衣荆钗,手捧染血绢帛,款款走来,她身旁的春分紧随其后,乌色劲装,墨发高束,原本雌雄莫辨的眉眼,平添几分硬朗。
两人走到堂中,齐齐下跪。
一道粗砺如沙石摩擦的高声响起,“民女陆双离,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政的目光落到陆双离身上,虽早已知晓她此来目的,还是肃声问:“你为何击鼓,状告何人?”
“民女为七年前枉死于郜洲城外九环山中的三千将士击鼓,状告当朝定安侯通敌卖国,构陷忠良。”
声声嘶哑,声声掷地。
案旁护卫近前,将陆双离手中的血色绢帛接下,盛于圣前。
堂外,顾璟连带着整理好的供词、卷宗以及这些年收集到的证据走进来,跪到了陆双离身旁,扬声道:“陛下两年前,曾让臣暗中调查谢宪将军里通南襄一案,臣今日不负所托,终于将当年种种辩清查明,一切皆为定安侯裴复所为,臣恳请陛下重审此案,还谢家与九环山将士清白。”
他此言一处,文丞相下阶,撩摆跪于堂下,“恳请陛下重审此案!”
旁听的几位朝臣,对视一眼,尽皆跪于文丞相之后,随声附和。
谋定后动,事已至此,顾政起身,即刻下令派兵赶往定安侯府。
……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阁楼一角的小屋中,顾璟浔不急不缓地喂完了惊蛰,撂下筷子,戳了戳他已经恢复血色的嘴角,“这下吃饱了吗?”
青年点头,不止吃饱了,吃得还有些撑了。
顾璟连匆匆找过来的时候,两人正依偎着叙话,你侬我侬的情状,跟外面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
房门推开,三人面面相觑,惊蛰面无表情地将怀里的姑娘放下,似乎丝毫不觉尴尬。
顾璟连轻咳,错开目光,“你们两个,先跟我来。”
“去哪?”顾璟浔有些不解,这会儿也没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早在抓捕常闾之前,顾政和顾璟连已经做好了严密的部署,只待证据到手,即刻就能调兵前去围困定安侯府。
顾璟连这会儿便有些后悔,不该因为顾璟浔的几声恳求,就答应带她一块来大理寺。
他眉心轻蹙,神色跟平日里升堂审案一般严肃,“陛下带来的禁军被派去围剿定安侯府,这大理寺不一定安全,你们两个先同我到陛下那里去。”
顾璟浔和惊蛰闻言,也没再多问,挽着手跟在他身后,一同来到正堂之中。
案边,顾政与众人还在议事,因着不便近前,顾璟浔和惊蛰便默默离远了站着。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门外传令兵匆忙而来。
身着甲胄的士兵跪到顾政不远处,双手捧上折子,一旁护卫正要伸手去接,眼前只觉疾影一闪,下一刻,那传令兵便倒在地上,被惊蛰踩着,掰折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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