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把刀——一夜寒生关塞
时间:2022-02-11 08:29:03

裴复留在东琉的隐患失了先机,几乎不足为虑,知晓裴复有意逃往南襄,顾政也不再劳师动众令人各州县盘查。
这些年来养精蓄锐,便是没有裴复,顾政也早有同南襄开战一血前耻之意,裴复只是把这个时机提前了而已。
顾璟浔与惊蛰回到别院的时候,院里仆从正进进出出的忙活。
要不是院子还是原来的模样,顾璟浔险些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姚嬷嬷也没像往常一样待在她的院里,此刻正指挥着小厮把厅前摆放的花盆挪走。
顾璟浔与惊蛰对视一眼,疑惑地走过去。
姚嬷嬷看到她,立即快步近前行礼,一向刻板严肃的人,此刻却透出一股喜气,“殿下,夫人有身子了。”
这别院里能让姚嬷嬷称上一句夫人的,也就容书年,顾璟浔愣了半天反应过来,顿时喜不自胜,拉着惊蛰就往容书年的院子跑。
不同以往的是,容书年今日院里聚了不少人,就连向如醒和陆双离也在。
顾璟浔快步进院,恰好与两人对上。
向如醒高兴得眼睛都快弯起来,见到她便巴巴上前,捂着肚子,语无伦次,“有宝宝了!”
院里几个仆从憋笑出声,顾璟浔也没忍住笑起来,陆双离勉强维持住表情,见顾璟浔正风风火火地要往屋里闯,忙上前拦住她,施礼道,“殿下,大人还在屋里。”
见陆双离面露尴尬,顾璟浔停下脚步,一副了然的表情,“那我等会儿。”
她下了台阶站到院里,今日天气正好,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顾璟浔眯眯眼,这才想起来问陆双离:“前两日府里的医师来请过脉,怎么没发现大嫂有孕?”
陆双离正要回答,向如醒已经先一步挤上前,边比划手脚边道:“容姐姐今天昏倒了,双离哥哥过来给她问诊,才诊出有宝宝了。”
顾璟浔下意识皱眉,“怎会昏倒?”
陆双离朝她走了一步,放低声音,“今日早朝,陛下与群臣谈及裴复勾结渤辽王谋逆之事,容侯爷请旨出兵南襄,陛下同意了。大人下了朝来探望夫人,提起这事儿,夫人应是忧心侯爷,这才晕厥。”
怕顾璟浔担忧,陆双离又道:“夫人身体并无大碍。”
顾璟浔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她抬头,隔着重檐看向青蓝的天空,莫名有些恍如隔世之感,七年的时光,郜洲终是要战火重燃。
顾璟浔想着这些日子姜姜报上来的消息,裴复的事几乎闹得人尽皆知,但谭正明的事,却一点水花也没有,估计是顾政在往下压。
她这边还在思索着顾政的用意,那边房门已经开了,顾璟连站在里面,朝她招了招手。
顾璟浔牵着惊蛰,小跑着过去,从他身侧穿过,直接进了屋。
她站到屏风边上,怕身上的寒气侵到容书年,便将披风褪去,搭在衣架上。
容书年正要起身相迎,顾璟浔已经先一步上前止住她的动作,就势往她身边坐下,搓了搓手,忍不住往她腰上探,“嫂子,给我摸摸?”
容书年失笑,任她贴着肚子,“现在还什么都摸不着呢。”
顾璟浔看着容书年平坦的小腹,越看越新奇,鬼使神差地收回手,摸向自己的肚子,低着头泛呆。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惊蛰与顾璟连齐齐变了脸色。
顾璟浔抬头看看表情复杂的两人,小小得打了个嗝,“我今天吃撑了。”
惊蛰:“……”
顾璟连:“……”
两人都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顾璟浔与容书年有女儿家的私房话要说,顾璟连便趁机把惊蛰叫了出去。
顾璟连管不住自己妹妹,但他怎么也得提点惊蛰几句。
于是两个都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尴尬地站到一处,磕磕巴巴地聊了许久。
只不过全程都是顾璟连在叮咛,惊蛰认认真真听着并点头承诺。
车轱辘话变着法儿地讲了一堆,惊蛰自然听明白了,顾璟连就是提醒他,凭他怎么跟顾璟浔胡闹可以,但成亲之前,两人不能闹出孩子来。
等顾璟连与惊蛰聊完,屋里顾璟浔也已经陪着容书年喝完了安胎药。
姑娘裹着披风从屋里出来,把惊蛰拉到自己身边,对顾璟连道:“大哥,你不若告几日假,陪陪嫂嫂。”
顾璟连苦笑,“我尽量。”
顾璟浔鲜少地冲着自家兄长翻了个白眼,口气不善:“公事固然重要,难道家里人就不重要了?你也就娶了个体谅你的媳妇儿,若换做是我,我指定不要你。”
她说完,也不管顾璟连表情如何精彩,抱着惊蛰的胳膊扬长而去。
顾璟连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数落,平常人哪个见了他,不是夸他事必躬亲克己奉公。
他站在廊下出神半天,等到顾璟浔人都走没影了,才终于缓缓转神。
窗户上投出一抹纤柔剪影,顾璟连目光黏在那剪影之上,眼神渐渐软化,心下也在思索,他这过门不入的性子,于公于私,究竟是好是坏。
他还从来没有问过容书年,她心里可有因此生过怨。
……
另一边,顾璟浔回了自己的住处,坐下来扒了个橘子给自己吃,吃到一半,又塞了一瓣到惊蛰口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酸吗?”
惊蛰摇摇头。
姑娘肉眼可见的蔫巴,橘子嚼得腮帮鼓鼓,吃完又去揉自己的小腹。
惊蛰不明所以,走到她身旁弯下腰,手抚上她的肚子打圈按揉,“不舒服?”
顾璟浔拨开他的手,转给搂住他,头靠在他腰上,嘟着嘴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这模样实在太可人,惊蛰没忍住把手搭在她的脑袋上,揉搓了一番。
头发被他揉乱,顾璟浔才扬起脸儿,见惊蛰又打算来捏她的脸,她就故意把头摇成拨浪鼓,让他捏不着,额头时不时地蹭到他的腰腹。
惊蛰伸出的手缓缓攥成拳,悄悄屏了一瞬呼吸,强行打消脑子里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双手捧着姑娘的脸,不让她再乱晃,“怎么了这是?”
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曾意识的缱绻纵容,顾璟浔望着他半天,突然道:“蛰哥哥,要不咱们也生个孩子吧。”
惊蛰好不容易理顺的呼吸又岔了,拒绝的话含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若说不同意,怕是顾璟浔又要冤枉说他不爱她了,连孩子都不愿意跟她生,但他也不能说同意。
于是惊蛰小心翼翼想了个折中的说辞,“你年岁还小,等成亲了,或者再过几年。”
“可是昨晚上在浴房,你忘了拿避子的香囊。”
惊蛰的表情一变,瞳孔骤缩,人也僵在原地。
两人松开对方,面面相觑,视线一同移到顾璟浔的小腹处。
那里一如往常地平坦,腰身柔韧纤细,看不出有任何不对。
但惊蛰却前所未有的心慌。
青年蹲下身,单膝跪地,手摸着顾璟浔一点动静也无的小腹,认真道:“浔儿,咱们成亲吧。”
顾璟浔往后挪了挪,眉眼和唇角都弯起来,伸腿不轻不重地踢他,“你问问宝宝,它同不同意我嫁给你?”
惊蛰错愕,反应过来竟忍不住笑了一声。
顾璟浔有些惊奇地看向他,青年的笑声低醇悦耳,此刻眉眼间氤着一片散不去的笑意,是她从前未曾见过的鲜活。
顾璟浔恍然从他身上看到了少年儿郎这个年岁该有的意气风发,飞扬明亮。
他若非生而无根,长于暗沼,过去也当不会是那般阴郁冷漠。
惊蛰未曾察觉她眼底翻涌不断的动容,低下头对着顾璟浔的肚子,一本正经问:“宝宝同不同意娘亲嫁给爹爹?”
若非知道蛰哥哥是在配合自己,光看他那严肃的表情,顾璟浔险些觉着自己肚子里真有孩子了。
她扑过去搂住惊蛰的脖颈,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了他身上,被惊蛰及时抱住。
“宝宝愿意。”顾璟浔乐不可支,歪头在他脸上嘬了一口,“我就是你的宝宝,你叫一声来听听。”
口脂沾到脸上,晕开了一片红,惊蛰张口,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叫出来。
顾璟浔又嘬了他一口,威胁道:“你不叫我就不嫁了。”
身下的青年身体明显紧绷,酝酿半天,才道:“浔……宝儿。”
最后吐出的那一个字,轻得快成了气声,顾璟浔笑得后仰,继续嘬他,“浔宝儿也行,你以后就这么叫。”
惊蛰抱着挂在身上的姑娘站起来,隔着她散落的长发拍了拍她的背,终于无奈道:“好。”
她是这世上,唯一让他驻足的人,她说什么,她要什么,于他,都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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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么么么么啾~
 
第88章 赴边
 
冬时寒侵风肆,山间草木萧疏,烟络横林,身穿甲胄的士兵围坐在一起,抢着半壶烈酒,有将官路过,那得了酒的人,忙将酒囊藏在盔甲下,这会儿谁都没敢出声。
谭随文此刻就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半举着双手烤火,往那群士兵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抢了酒的那人见将官走远,趁身边的人不注意,蹿起来几步进到林中,看着比野猴还要轻盈灵活。他旁边的人又气又笑直骂娘,互相侃了几句又渐渐转了话头。
谭随文望着那道消失在林中的身影,轻轻皱眉,须臾,他站起身跟了过去。
今上派容长樽带兵赶赴边境,以防南襄,谭随文是得了特赦,扮作普通的士兵,跟随容长樽一道去郜州。如今京城中的人,估计还以为他仍被关在大牢里。
数日前,顾政亲自来大理寺狱中见了他,让他做了一个选择,给了他一道密旨。
在知道自己的父亲当真与裴复勾结陷害了谢宪将军之后,谭随文是存了死志的,清明忠骨似他,无颜面对朝廷,无颜面对谢家一门。
如今,顾政给了他一次机会,给了谭家一次机会,无论这其中是否存着怕他谭家通敌造反的安抚心思,谭随文都别无选择,也不会给自己第二个选择。
思绪渐渐飘散,谭随文走在林间,终于看到了方才抢酒的那人。
深林中视线暗,他瞧不清他的脸,只见他仰头灌了几口酒,呛得直咳嗽,嘴里却咕哝感叹:“暖和,暖和……”
谭随文正待再靠近,对方忽然蹦起来,慌道:“谁!?”
这一声带着少年的清亮,谭随文听清这熟悉声音,即刻上前捉住对方的手腕,脸上满是惊讶凝重,“容越,你怎么在这儿?”
小公子见到他也吓得不轻,挣开他的手,心里发虚,却还抬着下巴回道:“你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在?”
“跟我去见侯爷。”确定了是容越,又见他这副样子,谭随文自然猜到了些始末。
这小公子不知怎么混进军队跟过来了。
容越再次挣开他的手,往后跳了两步,“不能让我爹知道,随文,你不能不讲义气啊。”
谭随文眉头皱成了结,满脸肃重,“你怎么混进来的,你知不知道按照军规,这是死罪?”
“你快跟我去见侯爷。”他说着,再次上前。
容越只能一个劲儿地躲,“你知道我爹一向治军严明,要是我被发现了,他真有可能砍了我,你让我去见他,不是把我往断头台上送吗?”
他这样纯粹是胡赖,谭随文却停下了动作。
容越见他不抓自己了,以为说动了他,正要趁热打铁求他帮自己隐瞒,后领却突然被扯住。
察觉危险来临,小公子立刻弓腰,身体轻巧一旋,藏在袖口的匕首出鞘。
寒光闪过,却被背后那人快速捏住手腕。于此同时,容越的脚已经攻向那人的下三路,快要击中时,又被对上强行绊住腿。
林中有人发出惊喊,容越膝盖一痛,疼得他当即跪在地上冷汗涔涔。
“就这点儿本事,也敢跟来?”
耳边传来一道浑厚的责问,容越脸一白,汗毛颤耸,额头密汗直下,声音都有些变调,“爹!”
他强撑着站起来,也忘了此刻自己是一副被抓包的狼狈样,“爹,我……我刚才没伤着你吧?”
匕首被扔到了地上,闷闷一声响,容长樽冷哼,“凭你那点力气,伤不着我。”
话虽如此说,容长樽却在琢磨容越方才那一套招数。
路数他从未见过,让人防不胜防,若非容越习武时间短,速度和力气都不及他,他还真有可能被他伤到。
容长樽睨了容越一眼,这才想起惊蛰。
那青年教给容越的,竟是这些,倒还真叫人意想不到。
容长樽已经在脑中演练起来,方才的招数,变换之后用在战场对敌的可能性。
见自家老爹的脸色黑的与渐沉的天色不相上下,容越像个鹌鹑一样凑到他跟前,“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容长樽瞪着他,再次冷哼,转身阔步往林外走。
若是连队伍中混进了人都察觉不出,那他也别领兵打仗了。
他身后的几个将官心照不宣地将容越给围了起来,“公子,请吧。”
容越的表情,跟那被风吹折的枯草一样,蔫嗒嗒枯败了,但他心里却是十足的不甘,“爹,我想跟你去边关,去打仗。”
容长樽停下脚步,回头凝着他,半天不说话。
临行前,容越已经求了他很多次。
容长樽不是没有私心的,容越的母亲去得早,他又一直未曾续娶,如今身边便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他嘴上骂他纨绔没出息,心里何尝不希望他干脆就这样没出息下去。
战场上刀剑无眼,连他都不能保证哪日会殒命在刀剑之下,更何况是容越,他连个鸡都没宰过,遑论上阵杀敌。
容长樽的目光越过容越,看向不远处的谭随文。
谭随文上面是有几个兄长的,陆陆续续都死在了与南襄的交战中,谭家一门如今只剩下他一个男丁。
原本谭家也该是满门忠烈,只可惜一步踏错,近乎万劫不复。
许是知道容长樽不会应允他,容越忽然直直跪下,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爹,孩儿私入军队,按军规当斩,您治下严明,便是至亲也不当姑息,您砍了我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齐变,离容越最近的将官忙下跪道:“侯爷,公子虽有错,但也是报国心切,罪不当死。”
谭随文也赶忙上前跪地,“小公子少年心性,事先并不知晓军规,是属下方才同他提及的,请侯爷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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