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笼,顾璟浔将方才在街上买下的两张面具,递给了惊蛰一张。
两人带好面具,一起登上摘星楼。
最顶层的阁楼上,并没有聚太多人,顾璟浔牵着惊蛰的手,站到栏杆旁。
她过去,怨恨着许多东西,她母亲许下那样的愿望,却未曾见到实现的那一天,甚至因突如其来的战乱而牺牲。
烟火最胜之时,顾璟浔双手合十,微微低下头,心底默念。
惊蛰偏头,映着漫天的绚烂,默默凝望着她,在那一茬烟花快要盛放尽的时候,缓缓闭上眼,合十双手。
顾璟浔睁开眼,见身旁的青年正闭目许愿,一时有些怔愣。
她很少见惊蛰这样安宁虔诚的样子。
等他睁眼,顾璟浔便凑上前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也对哦。”姑娘弯眉咕哝。
惊蛰嘴角微扬,牵起她的手,往摘星楼下走去。
顾璟浔默念的愿望,他在她许愿时看着她开合的嘴唇,已经猜出来了。
她许了和她母亲一样的愿望,最后还加上了他。
而惊蛰,他这辈子没有太大的抱负,她许东琉百姓,他却只想许她一人。
许她一世安康,许她一生无忧,想与她执手不离,青丝白发,岁岁常相见。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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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始动笔的时候就决定要写这样因果闭环,总体圆满,部分留白的结局,留下一个美好的畅想空间,(当然也会放番外作为完善),连夜写出来,心情五味杂陈,成功通宵睡不着觉了。
真的很感谢宝儿们这些日子以来的支持陪伴,平时看到评论什么的我还是能高兴好久。(转圈圈.jpg)
在这里祝各位小天使们新的一年万事如意阖家欢乐越变越美尽早暴富!
第90章 番外一
顾璟浔与惊蛰的婚期订在了年后,日子是两人一块选定的,同顾璟连商议时,对方也没多大异议。
惊蛰无父无母,顾璟浔的情况几乎算是跟他差不多,桓亲王管不了她,顾璟连这个兄长更是拿她没一点办法。
许是眼下东琉南襄两国剑拔弩张,朝里那群老古板闹闹哄哄只顾着争吵开战之事,顾璟浔与惊蛰这一场不合世俗礼教的婚事,竟没什么人过多置喙。
除夕夜顾璟浔不曾进宫,到了元宵节,她还是受诏参见了宫宴。
同往年一样,夜宴上并没邀什么臣子,算是皇室的一场家宴,顾璟浔落座不久,便感觉数道视线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确切的说是在看她身边的惊蛰。
她也扭头望了一眼身旁的惊蛰,青年没有丝毫异常,全然不在意那些目光的打量,只低头帮她夹了一块金丝卷到盘中。
顾璟浔正要伸筷去夹,耳畔恰好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平洲这身边人倒真会伺候,怨不得你舍不下,连家宴都要带着。”
持箸的手微停,顾璟浔循着声音望去,果然看见了一张让她心烦的脸。
说话的是太后膝下唯一的女儿,悦和长公主,虽不是亲生,但也是自襁褓就抱到身边养大,算是顾政正儿八经的妹妹。
这样的话,任谁都听得出来悦和长公主是在讥讽惊蛰出身低微,将他贬损成了服侍顾璟浔的下人。
顾璟浔盯着她,突然笑了一下,“姐姐这么羡慕,怎么不让你的驸马也帮你布菜。”
那正捏着酒杯斟饮的驸马突然被提,讪讪放下酒杯,一扭头就对上妻子满含怒意的脸,不知所措。
顾璟浔适当地轻嗤一声,用手拈起那块金丝糕,一手托着递到惊蛰嘴边,眉眼间全是甜腻的笑,“蛰哥哥,你尝尝。”
惊蛰低头咬了一口,舌尖一卷,极缓地咀嚼吞咽,顾璟浔就着他咬过的缺口,将剩下的半块塞到了自己口中。
她一边嚼着嘴里的糕点,一边挑衅似的朝悦和扬扬眉峰,吃完不忘小声对着身边的侍女吩咐了几句。
侍女应声退下,顾璟浔在桌案下捉住惊蛰的手,大拇指轻轻在他虎口间摩挲。
指尖一紧,是惊蛰反握住了她的手。
悦和看着两人浓情蜜意的情状,原想补上几句不成体统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顾璟浔离经叛道是众所周知的事,她再怎么去讥讽,杀伤力好像都不大。
悦和扭头看了一眼身旁已见醉意的驸马,心里更是气闷异常。
顾璟浔没再搭理对方,旁若无人地跟惊蛰互相喂食,反正除了悦和,在场的都晓得她睚眦必报的个性,没人愿意触她霉头。
这边顾璟浔和惊蛰吃得差不多了,对面忽然传来悦和长公主的斥骂声。
众人闻声望去,一身宫装的长公主,竟当场将酒壶中的酒浇到了驸马脸上。
“悦和!”
上首,一直面目慈和的太后呵斥出声,眼神中带着警告。
察觉自己失态,悦和长公主脸色一白,敛去面上怒容,施礼推说身体不适,拽着身旁的驸马退出了大殿。
惊蛰偏头,看向一脸兴味盎然的顾璟浔,眼底涟漪轻泛。
看完了戏,吃饱了饭,顾璟浔也趁机告退,带着惊蛰一块溜了。
过去她也常来宫中居住,是以顾政专门赐了一座宫殿给她,顾璟浔还要留在宫里几日,理所当然带着惊蛰来到了她过去的住处。
顾政知晓她不喜欢被人簇拥,没在殿里给她安排太多伺候的人,但每个宫人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顾璟浔入内,院里已经齐整地跪了两排人,她没停留,只吩咐众人各自做活不必伺候,就拉着惊蛰进了屋。
宴上再是无忌,也不好真的亲热,刚进门,顾璟浔就乳燕归巢般扑到了惊蛰怀里,嚷嚷着累,让他抱自己上榻。
两人脸贴脸蹭了一会儿,惊蛰拥着人,才问:“悦和长公主,经常寻你的麻烦?”
交织的呼吸暖热,顾璟浔却莫名从惊蛰的话语中听出了凉意。
映上青年凛冽若霜雪覆寒泉的眸光,顾璟浔一时间怔忡,勾着他脖颈的手微微收紧。
他如今对她予取予求,任她拿捏欺负,事事顺着她,导致顾璟浔都快忘了惊蛰以前是干什么营生的了。
蛰哥哥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懦弱性子,王孙贵胄在他眼里也不过死人活人的区别,他只是在她身边,将刀收了鞘,藏了那杀人夺命的锋芒。
悦和的话伤不到他,因为他压根不在乎。
他只在乎她。
顾璟浔轻轻咽了一口唾沫,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当初那个冷漠酷烈无一丝情感的杀手,“那你打算杀了她不成?”
“只要你点头。”惊蛰毫不犹豫开口,眼底已现杀意。
顾璟浔连忙收回一只手按住他的唇,“哪那么严重,悦和就是不忿我也得了长公主的名号,这些年就是嘴上不饶人,我哪次都没让她讨到好处。”
顾璟浔一直与悦和不对付,只要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但也仅限于打嘴仗,暗地里倒不曾真的做过什么阴毒之事。
要不是对方次次无事生事,顾璟浔根本不会搭理她。
见惊蛰不说话,顾璟浔放下手,用嘴在他唇上啄了两下,“好哥哥,犯不着跟她计较,你看,我今天可是实打实的报复回去了。”
悦和那位驸马出身世家,未曾成婚前多多少少在外面欠过风流债,顾璟浔倒是没想到,自己派人稍微提醒,悦和就能气成这样,看来对方比她想象的还要霸道强势啊。
顾璟浔并不怕悦和知道驸马的事是她授意告知,因为依着对方的性子,估计也就是多几天把她挂在嘴边骂一骂,她不敢拿她怎么样,两人之间远不到要把对方弄死的地步。
她是给他出气,惊蛰心里再清楚不过。
眼底冰凌渐渐融化,一点一点地柔和,惊蛰心中酸软盈溢,头埋在她侧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近乎叹息地唤了一声“浔宝儿……”
顾璟浔双眼弯成月牙,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顺着他散落在后背上的长发抚摸,“好了好了,有我罩着你呢,往后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做。”
惊蛰微顿,无端忍俊,抬起头捏捏了顾璟浔脸颊边的软肉。
这些原该是男子对女子的承诺,倒是全让顾璟浔对他说了。
其实他也不是没听过外面的议论,这世道讲求门当户对,他的出身甚至及不上平头百姓,同顾璟浔站在一起,难免被人品头论足。
但什么样的羞辱他没受过?
他终究不似平常男子一般,觉得在女人身边俯低做小就是有失男子气概,亦不会因此就去鄙薄自己。
惊蛰望了她片刻,垂首低低笑了一声,声音清浅像是洒落在她唇畔的呼吸。
……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照例到各宫请安,往太后与皇后处跑了一趟,又被顾政叫到了紫宸殿。
顾璟浔与惊蛰一块进来时,顾政正坐在书案之后,手里握了一道圣旨,不等顾璟浔近前见礼,就直接塞到她手里。
“朕听璟连说你二人已经定了婚期,婚事不打算大办,但你是东琉的长公主,也断不能委屈了。”
顾璟浔一脸懵地看着手里明黄的圣旨,反应过来咧嘴笑起来,拉着惊蛰刚要谢恩,顾政又满脸嫌弃地摆摆手,“行了行了,这儿没外人,用不着那些规矩。”
语罢,他又打量了一眼惊蛰,满是审视和挑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多谢皇兄!”顾璟浔美滋滋地道了一声谢。
顾政默了片刻,冷不丁道,“圣旨给荆祈,让他出宫去准备迎娶事宜,你就别出宫了,留在宫里备嫁。”
顾璟浔:“……”
笑容凝固,她瞪圆了眼盯着顾政,讨乖感激地话还没说完,就噎会了肚子里。
“我在宫里出什么嫁!?”
顾璟浔怀疑顾政是故意让她跟惊蛰分开,婚期还有一个多月,一个月不见面,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你是东琉的长公主,从宫里出嫁怎么了?再说,女儿家出嫁前,本就不宜与自己的郎君见面。”
顾璟浔心说在她这儿没有那么多破规矩,圣旨差点脱手而出扔回去,但她忍住了。
“出嫁前三天不见不就行了,这还有一个月,怎么不能见?”顾璟浔跟他辩理,“你让惊蛰出宫准备什么,他又不会,你赐的婚你帮我准备。”
顾政被她这蛮不讲理地样子气得拍案而起,“你……你真是……”
顾政指着她的鼻尖,停顿了许久,又一下坐回去,哼声道了句,“无法无天。”
骂轻了没气势,骂重了舍不得,真是让人难办,他便是年少登基曾为人轻视,但也没哪个敢这么跟他说话。
顾政灌了杯微温的茶水,兀自生闷气。
他全是为她好,为她着想,她倒好,眼里只有个惊蛰,快把他与顾璟连这两个兄长都抛之脑后了。
顾璟浔似也察觉出顾政不对头的地方,近前推了推他的肩膀,声音难得软和,“宫里出嫁就宫里出嫁,过几天再让惊蛰出宫成不?”
“皇兄?”
“哥!”
顾政偏头对上她讨好的笑,冷冷一哼,依旧不理人。
平日里哪见她对谁服过软,如今为了这么一个惊蛰,当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既不说不同意,在顾璟浔这儿就算是默许了。
姑娘一手拉过惊蛰,一手握着圣旨,嬉皮笑脸,“多谢皇兄!”
言罢,不等顾政反应,人已经迅速退到殿外,撒腿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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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快乐!祝宝儿们虎年大吉虎虎生威!
第91章 番外二
婚期临近,惊蛰还是被顾政遣出了宫,郜州的消息传来,顾政自然多了不少烦扰,顾璟浔这次没跟他闹,老老实实地留在宫里备嫁。
到了散朝的时间,顾璟浔就守在顾政的必经之路堵他。
她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郜州的具体消息,毕竟惊蛰的便宜徒弟容越和她嫂子的爹爹容长樽都在那里。
顾政唤她一起上了轿辇,到了紫宸殿屏退左右,才招手示意她近前。
他从案上取出一份奏章,直接递给顾璟浔,是谭正明临死前的陈情文书,笔笔详尽地记述了自己当年的罪责。
顾璟浔全部看完,抬起头望向坐在炭盆旁边的少年帝王。
他眉头紧皱着,一直未曾舒展。
“你打算怎么办?”
顾政盯着眼前赤红的火炭,久久不语。
谭正明犯的是株连之罪,但他只剩下谭随文一个儿子,谭随文是个不可多得的忠良之士。
倘若将这些公之于众,顾政即便免了谭随文死罪,终究还是要判他终身不仕或者流放。
顾璟浔知道他在思虑什么,蹲下来,将奏章递回他手中,“谢家的事,需要一个交代,至于谭随文,除他之外,谭家的人先先后后全都战死沙场,弥天大罪,却也有卫国之功。”
“我听说,除夕之夜,谭正明带着五百轻骑,在九环山诛杀了勃辽王和裴复。”
如今南襄那边由勃辽王的长子领兵,已经与容长樽正式开战。
勃辽王的长子继承他父亲的暴虐,甚至较之更甚,但他终究年轻,无论是威望还是智谋,都及不上勃辽王,更不是容长樽的对手。且南襄皇室权力碾轧,朝廷早已腐败不堪,得知勃辽王被杀,勃辽王长子领兵赴边,南襄皇帝做的居然是第一时间把勃辽王府抄了,一门百人尽皆处斩。
暗探传来情报之时,顾璟浔还震惊了一下,即便勃辽王已死,但兵权还握在他儿子手中,南襄皇帝这么做,当真不怕对方直接造反,他莫不是盼着勃辽王的长子也死在战场上,若是如此,南襄离灭国也不远了。
即便心中讶异,但这也是顾政顾璟浔乐见的,南襄越乱,于东琉便越有益。
顾璟浔在紫宸殿中同顾政聊了许久,探听到容长樽和容越的具体状况,才起身离开。
至于谭随文的陈情文书,顾政最后打算公之于众,他之前瞒着谭家与谢家冤案有关的事,一则担心在容长樽抵达郜洲之前,谭正明会破罐子破摔当真做出叛国之事,二则是念及谭家战死的那些英魂。
将真相告知天下,还谢家一个清名。谭随文的去与留,由他决断,谭家的功与过,由世人评判。
这是最好的选择。
顾璟浔回到住处时,门前廊下已经点上了宫灯,大红的绸缎在风中微扬,四处灯火如昼,装点的一派喜庆。
她呼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踱步到房间门口,有些恍惚之感。
前日惊蛰在时,这宫殿还未曾装点什么,今日却变了个大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