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更气了,使劲儿挥打着团扇,似发泄般,“她有什么好的,都半死不活了,还勾的裴哥哥茶饭不思,日日奔波为她求医问药,哼,她最好永远醒不过来!”
顾璟浔看着她逐渐扭曲的脸,不由冷笑。
她对她这么大的怨怒,原来还是因为裴彻。
丫鬟小心翼翼拉了一下她的衣服,面露惶恐之色,“小姐,慎言啊。”
卫初琳柳眉倒竖,“怎么,她如今躺着不省人事,还能听到不成!?”
顾璟浔:“……”
她还真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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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请个假,近几天可能会断更,非常抱歉。
第10章 雪作
卫初琳又怨愤咒骂了几句,丫鬟从旁小声劝慰:“小姐,这地儿越走越偏,咱们还是回去吧。”
卫初琳方才气性上头,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入深林,便止了脚步。
她刚一转身,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下一刻旁边的丫鬟便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卫初琳惊恐后退,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点了穴道。
对方以黑巾蒙面,手中提着黑刀,只露出一双冷冽的双眸,卫初琳身体动弹不得,喉间也发不出声音,被对方瞧了一眼,当即脸色煞白,吓得差点昏过去。
顾璟浔飘在一旁看着她的表情,竟比方才骂她时还要狰狞扭曲,显然被骇得不轻。
蒙面人正是惊蛰,他收刀入鞘,上前将人扛在了肩上,直接飞身出了山林,留下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丫鬟。
顾璟浔赶忙跟着飘过去。
中途卫初琳被昏了过去,惊蛰便解了她的穴,扛着人到一片松林之中,刚落地,目光忽然一凛,随后将人往地上一扔。
他抽出背着的刀,倏地拔地而起,利刃刺穿枝干,血溅在大片的树叶上,树上隐秘的黑衣人直直地摔下来。
惊蛰未去多看一眼,持刀飞身向另一棵树,将树枝间隐藏的另一个人一刀毙命。
连杀两人,松林中枝叶大动,七八个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为首的呵道:“惊蛰,我是冬至,莫要动手!”
他话音未落,惊蛰再次飞身攻去,与六七个人缠斗到一起。
那些人被打得猝不及防,转眼间又有两人毙命。
冬至目眦欲裂,赶紧拔剑迎上,吼道:“你疯了吗!?”
惊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攻势更加迅猛,冬至招架不住,只好尽全力与他缠斗。
血溅的到处都是,顾璟浔飘到树杈之间,俯视着一场混乱战局,她偏头,看见远处另一道瘦小的身影赶来,目光微闪。
林间刀剑声声,惊蛰的动作慢下来,被那剩下的人伤了好几剑,刀口翻转,勉强将身后的一人击杀,冬至见状,以最快的速度刺向他的命门。
顾璟浔站在树枝上,扶着树干,死死咬唇,颤抖紧闭双眼。
电光火石间,有飞镖破空而来,那剑刺到惊蛰身上偏了一寸,冬至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血瞬间从他的脖间喷涌而出,溅了惊蛰一身。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惊蛰,似乎根本不明白事情怎会变成这样,手中剑一松,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圆睁着眼死不瞑目。
惊蛰亦跌跪于地,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实在撑不住了,身体歪倒在一旁。
顾璟浔从树上飘下来,心脏颤痛,红着眼过去抱他。
不远处走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廿六,他看着一地的尸体,目露震惊之色,“惊蛰,这是怎么回事!?”
惊蛰勉强撑起身体,指向滚落地上染了血的雪作,刚要开口,又呕了一口血。
廿六过去捡起雪作,又过去扶他起来,见他这满身是伤,正要再发问,耳尖忽然轻动。
有人来了。
他看了一眼倒在不远处昏迷不醒的粉衫女子,犹豫片刻,驾着惊蛰赶忙离开。
顾璟浔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卫初琳,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跟着惊蛰一道离开。
廿六架着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玄悲寺附近,他自然不在乎惊蛰的死活,但门主留着惊蛰还有用,他被门主派来监视惊蛰,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手干涉的。
玄悲寺中有几名高僧武功莫测,他武功远不如惊蛰,未免打草惊蛇,惊蛰进寺偷雪作,他就在寺外守着,昨夜至夜半看见浮屠塔中灯火大作,廿六便知道惊蛰定然是被发现了,但情况不明,他不敢贸然进入,故而一直在寺外等候。
直到方才找到他,他竟与冬至等人缠斗到一起,显然体力已经不支。冬至招招致命,最后那一剑,若不是他用暗器打偏,惊蛰定然没命。
廿六不知道惊蛰在玄悲寺一夜发生了什么,乃至连冬至都应付困难,惊蛰昨夜在寺中生死不明,他不能贸然出手,但如果人死在面前,死在冬至手里,他能救却没有救,门主一定不会饶他。
远处传来呼喊之声,一大批护卫士兵进入松林,看到一地的尸体,骇了一跳。
从那些士兵后面挤出来一个蓝色锦衣的公子,他快步上前,将地上的粉衫女子抱起来,叫了几声人没醒,神情不由惊惶。
“琳琳,琳琳,你怎么了?”
身后一道略粗的声音响起,“令妹应当只是昏过去了。”
男子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才想起来去探卫初琳的呼吸,确定人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他扶着人不好行礼,只感激颔首:“多谢侯爷。”
出声的人正是平南候容长樽,他生得高大,玄色锦袍更显整个人稳重威武,连颌下胡须,都透露出一股武将独有的肃穆。
容长樽派人将卫初琳和她的兄长送到寺中暂时安置,立即封锁了玄悲寺附近的山林。
卫元茂将妹妹卫初琳带到寺中厢房暂歇,卫初禾同寺中住持随后赶到。
出了这样的事,玄悲寺难辞其咎,住持听容长樽的手下讲明了情况,亲近来到了卫初琳这里。
现在下山找大夫恐怕要耽搁时间,住持跟着士兵往厢房走的是时候,正好碰上了卫初禾。
寺庙主持医术不错,卫初禾过来也是想请他先为妹妹探探脉,确定人有没有事。
两人一道进去,卫初禾走至床榻边,用帕子搭在卫初琳手腕上,恭敬道:“有劳大师了。”
住持上前坐到旁边的圆凳上,手指搭在卫初琳腕间。
稍许,他收了手,“阿弥陀佛,令妹只是惊厥昏迷,并无大碍。”
他从身后的小沙弥手中取下软布,捻起银针,给卫初琳施了一针,卫初琳便悠悠醒转过来。
她迷蒙睁开眼,忽然脸色一变,惊叫出声。
卫元茂过去抓住她乱挥舞的手,着急道:“琳琳,你怎么了?不要吓哥哥。”
卫初琳像是忽然回了神志,看着卫元茂愣了一瞬,然后扑过去抱住对方嚎啕大哭,“呜呜,哥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自小养在深闺的姑娘,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吓得魂不附体语无伦次。
卫元茂拍着她的背安慰,将她扶着倚在榻边,“琳琳,要害你的贼人,你看见了吗?”
卫初琳想起那林中如同鬼魂一样忽然冒出来的黑衣人,不由打了个寒噤,“他……他蒙着面,我没看清脸。”
“还有其他的吗?比如他的体型。”
容长樽下令在山林中搜查贼人,嘱咐他若是卫初琳醒了,就问问她有没有看见人长什么样子,故而卫元茂才急于从妹妹这里知道情况。
卫初琳想了一下,低着头心有余悸,“穿着黑衣,身形高瘦……还,提着一把刀……”
她想到那把寒气森森的刀,又不自主抖了一下。
一旁住持听到这样的描述,神色稍变,“女施主可知那刀是什么模样?”
卫初琳愣了一下,仔细回忆,“刀是弯的,不是很长,也不宽,刀柄纯黑色。”
住持沉默片刻,道:“令妹受了惊吓,施主好生宽慰宽慰便是,老衲就先告辞了。”
卫元茂和卫初禾一起起身送住持出门,住持推拒,领着小沙弥离开。
两人坐回卫初琳身边,卫元茂边给她盖着被子,边保证:“琳琳放心,我一定抓住那贼人给你报仇。”
卫初琳含泪点头,一旁的卫初禾却出声道:“元茂哥,这事不宜声张。”
卫元茂转头看她,面带怒气,“为何不能声张,琳琳差点没命。”
卫初禾见房中没有其他人,便劝道:“初琳妹妹被贼人掳走,若是声张出去,即便没什么事,也指不定要被外边的人传成什么样。”
卫初琳一听,急忙抓住卫元茂的手臂,“哥哥,你千万别声张出去,不然我的清誉就毁了。”
她红着眼又急又怕,卫元茂拧着眉头,“可是在山上,容侯爷和那些护卫都看见了。”
卫初禾:“元茂哥不必担心,容侯爷治下严明,一会儿咱们同他求个情,不会宣扬出去的。”
至于寺中的僧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出去乱说。
两人一起安慰了卫初琳,便一同等着容长樽的消息。
玄悲寺附近都搜遍了,也没找到贼人的踪迹,容长樽派人将松林中的尸体收拾了带回城中,自己回了寺庙。
他来到大堂中,看见住持也在,便舒展眉心,过去同对方施了一个佛家礼。
住持还礼道:“老衲等候多时了。”
“方丈有何事要同长樽说?”
容长樽过去曾算了渊半个俗家弟子,恰好与住持平辈,若真论起来,这当是他的师兄,故而同对方亲厚一些。
住持邀他一同坐下,道:“昨夜我寺中失窃雪作,我观那人所持之刀,乃是半武山渠门之物,今日卫家小姐提起掳走他的贼人,老衲怀疑与昨夜的是同一人。”
容长樽目光稍凝,眉头皱成了川字,低声默念:“渠门……”
……
两人又交谈一番,容长樽起身离开,往后山的方向而去。
他每次来,都要见一见了渊,待上一段时间才回去,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容长樽心绪不宁,步调也快了许多。
他到了一处禅房,同了渊攀谈近一个时辰才离开,此刻天色已经暗,容长樽跟在提灯的小沙弥身后,神色凝重,不知不觉来到了浮屠塔后面。
他终于回过神,发现除了那个小沙弥,四下黑漆漆的已然无人,他警惕后退一步:“这是何处?”
他唤了这一声,应该会有暗卫现身的,但是却无人出现,容长樽立即后撤。
那小沙弥先他一步,身形如鬼魅一般绕到身后,匕首抵住他的脖子,“侯爷莫慌,在下只是请您来见一个人,不会伤害您。”
容长樽立着没动,沉声问:“什么人?”
“一个想见你,你也一定想见的人。”
……
第11章 陷害
半武山楼阁,纱幔随风飘荡,轻委曼卷,一道身影扭着腰婀娜入内,绣鞋踩到石板上,踝间金玲叮铃作响。
纱幔后隐约传来糜烂之音,谷雨纤手轻抬,拨开垂落的纱幔,映入眼帘的,是三道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她掩饰一闪而逝的厌恶,很快娇笑出声,声音宛转柔媚:“呀,我来的不是时候。”
常闾从榻上起来,顺便批了件袍子,看向谷雨那张妖媚异常的脸,弯起眼睛,“怎么不是时候,正是时候。”
他抬手招了招,“过来。”
谷雨笑着走近,到榻边的时候,刻意扫了一旁衣衫不整的另外两名女子,朱唇轻撇,状似埋怨:“门主已经有别人伺候了,哪里还需要奴家。”
常闾大笑,一把将人拽到怀里抱住,“都是立春送来的,你不高兴,让她们滚就是。”
谷雨软软靠着他,横了那两人一眼,冷声道:“还不滚。”
那两人打了个寒噤,战战兢兢抱着衣物跑了。
常闾狞笑,将怀中的人按在身下,“你把她们赶走了,可要代她们伺候好我才是。”
他说着去抓身下人的,谷雨“嘶”的痛呼一声,脸色顿时苍白。
常闾皱眉,似发现了什么,拉着她起来。
莹白无暇的小臂上,此刻多出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常闾眼底涌动黑气,气急败坏问:“谁干的!?”
他的情绪有些不正常,谷雨眼底暗芒微闪,抽回自己的手,轻声软语:“是奴家自己不小心伤的。”
常闾还要再问,外边忽然有仆从敲门入内,禀道:“门主,立夏求见。”
常闾眼底的愠怒收敛了些,松开谷雨,套好衣衫挑开纱幔,吩咐道:“让他进来。”
立夏是一个穿着竹色衣衫的青年,看着像个文弱书生,但天然带笑的脸却只是他的表象,其人乖戾狠毒,渠门的四十九道刑罚,全部出自他手,常闾对的赏识,不亚于立春和当初的雨水。
立夏入内,动作流利地施礼跪拜,向常闾道:“门主,属下惭愧,未能从廿七口中探得消息,他咬定了说霜降未曾背叛渠门,人在方才熬刑不过,死了。”
廿七是霜降的接头之人,两人合作多年,立春刺杀容长樽失败,言明是霜降倒戈才致使他没能完成任务,常闾恐霜降早已叛变,故而令立夏严刑拷问与其关系最密切的廿七。
沉重的威压弥漫,立夏将头垂得更低了些,“门主,属下前前后后审了一个月,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廿七到临死还咬定霜降未曾背叛,属下觉得,也许他并没有撒谎……”
常闾眼睛微眯:“接着说。”
立夏:“立春说任务失败是因为霜降临时倒戈,可,霜降已死,死无对证……”
“你的意思,是立春在撒谎?”
立夏原本是单膝跪地,此刻立即双膝下跪,“属下惶恐。”
阁楼中静默了许久,久到立夏低垂的脖子僵硬,外面响起叩门声,护卫小心翼翼道:“门主,惊蛰带雪作回来了。”
常闾闻言,目光倏地一亮,“让他进来。”
常闾没想到,惊蛰是被廿六扶着进来的,他走到堂中,脸色煞白跪倒于地,一言不发地奉上雪作。
冰晶一样宛如佛像的物件躺在染血的双手间,常闾按在扶手上的手收紧,眼底爆发一片火热之色。
但他压抑住自己没有起身,瞥向跪在惊蛰旁边的廿六,问:“怎么回事?”
若是平常,廿六不该同惊蛰一起出现。
廿六俯身叩首,一板一眼回禀:“惊蛰入玄悲寺盗取雪作,被寺中武僧围困,后又被了渊和尚以内力震伤,属下寻到他时,他正被冬至等人追杀,冬至招招致命,属下无法,只好暗中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