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张口,缓缓咬住土豆条的一端,见沈寒星没有缩回筷子的趋势,才加快速度把一整根吃下去。
沈寒星看她防贼一样的态度,慢悠悠收回筷子,随口感叹:“小小年纪,疑心病倒是重得很。”
林星雪心里重重哼一声,表面不服气的样子,吃饭时还是为沈寒星夹了好几次菜。
年夜饭尽,外面还有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林星雪钻进内室,将身上较薄的衣衫换下,穿上一身枣红色的白毛狐裘衣,外面搭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
她满意地照着镜子点点头,才转身出去寻沈寒星。
沈寒星还坐在外面,他仰头看着天际盛开的烟花。落言低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林星雪一靠近就感觉到他周身气势变得凌厉且戾气十足。
她有些不安地停下脚步,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
沈寒星察觉到她的靠近,周身凌厉气势一散。他转身看向林星雪,瞧清她的模样时忽然一怔。
林星雪适合穿艳丽明媚的颜色,她一身红衣,只需往那里一站就能夺去众人的目光。
而今夜她的打扮不止如此。
林星雪将敬茶时老太君送给她的红珊瑚头面取出来,选了一支步摇和额饰。步摇以梅花枝缀以珊瑚和青色宝石串联而成的流苏,随着少女的走动而微晃,额间的红珊瑚坠饰衬着少女皎洁的面庞,她仿若雪中梅花幻化成仙女轻盈而来。
沈寒星眸光微动,一瞬间又恢复正常,语气慵懒随意:“如此打扮,特意给我看?”
林星雪点头又摇头。
梧桐适时帮她解释:“夫人昨日和老太君说好了,今夜要和将军一起陪老太君守岁。这头面也是老太君赏的,夫人戴出去想让老太君开心开心。”
守岁。
沈寒星抓住重点,眼眸变得有些冷,他直视着林星雪的眼睛,语气变淡:“你答应的?”
林星雪有些不安,还是老实点头。
沈寒星看出她的忐忑,收回目光,转身又看向天际,沉默半晌,薄唇轻启:“林星雪,你觉得你有资格替我决定吗?”
他的语速很慢,也很冷。
林星雪高涨的情绪骤然回落,她其实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亲口听沈寒星说出来还是有些难受。
昨日去给老太君请安,她才知道自两年前那场袭击后,沈寒星再未与众人一起吃团圆饭,也很少见老太君,两年多的时间祖孙二人见面的次数不足十次。
等到今夜一过,距离那场令他失去兄长,失去双腿的暗袭,便又多了一年。
而他放逐自己的时间也多了一年。
远处烟花爆竹不停,反衬得长廊这边寂静压抑。
林星雪缓步上前,她半蹲在沈寒星膝侧,递过去一张纸条。
沈寒星漠视她,她便一直蹲在那里,安静无声等着他心软。
终于,沈寒星还是垂眸看向那张纸条。
夫君,祖母真的很想你。
翻过纸条背面,又见:夫君,我只自作主张一次,你若生气,回来罚我可好?
少女算准了他不会答应,已经提前备好话来劝他。
话尽,林星雪还在纸张空白角落画了一棵树,狂风吹折树干,那棵苍老的树似乎随时会倒下。
她没有写明,但沈寒星看得懂。
树欲静而风不止。
林星雪仰头看着他,沈寒星视线微缓,而后扯过那张纸条,撕成两半,随风扬去。
他不再多说,但谁都能看出他的态度。
偏偏林星雪固执地蹲在原地,等了他许久,等到起身时都有些踉跄,幸好梧桐及时扶住她。
她没有像新婚那夜倔强地等着沈寒星心软。
有些心结是需要时间慢慢消融的。这一次不行,那就下一次,总有一天她会带着夫君去见老太君。
林星雪最后看了一眼沈寒星,见他不回头,便转身提过那只兔子灯笼沿着游廊往院外走。
沈寒星不去,她还是会去陪老太君守岁。
少女身影孤只,在寒风中更显瘦削。
那兔子灯笼来回晃动,为她照亮眼前的路。
一直到走进寿安堂,寒风才终于被挡隔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