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投在他身上的灼灼目光,令他疲惫至极。
他当然知道他们都是为了他好,甚至顾及他的心情,没有将戚卓容说得太难听,但他也很难跟他们解释,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戚卓容呢?”他轻声问道。
没想到他听了这么多,开口第一句还是在问戚卓容的去向。
刘尚书脸色不佳地回答:“与司马大人在外面。”
“诸位爱卿的话,朕都已经听进去了。”裴祯元合上眼睛,“只是今日朕有些乏了,还需要静养,请诸位先回家罢,日后再等朕的旨意。”
他搬出了养伤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几人不走也得走了。
刘尚书走在最末,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浅金色的纱帐之中,一个人影正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几天不见,他就从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变得单薄如纸片,风一吹,就能贴到墙上变成挂画似的。
“陛下。”他站在门口,于心不忍道,“秦太傅是臣的恩师,恩师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臣等务必用心辅佐陛下,以创大绍盛世。臣等……实在不愿见到,陛下为了一己私情,而放弃这大好的将来。”
裴祯元没有回答,仿佛已经睡着。
几个人走出大殿,没见着戚卓容的影子,只看到了一个司徒马。
司徒马上前道:“几位大人聊完了?那我送送各位?”
为首的潘少卿看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其余几人虽未出声,但看神色,也显然不大待见他。
司徒马莫名其妙。
“算了……”他想了一会儿,悻悻道,“反正这帮秦太傅的门生一直看不上东厂。”
殿内传来敲击床板的声音。这是裴祯元用来代替喊话的讯号。
司徒马连忙走了进去:“陛下,有事?”
“戚卓容呢?”
“哦,在自个儿房间里呢。一脸苦大仇深的,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司徒马问,“那几位大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裴祯元望着被面上绣的吉祥龙纹,淡淡道,“刺客案查得如何了?”
“未有进展。着重盯着的那几个大臣,还没有什么异动。另外陛下遇刺的消息瞒不住,现在应该已经传到了沧州和黎州,东厂已经紧急派人过去盯着两位王爷了。”
“要更快。”裴祯元说。
司徒马一愣。
裴祯元很少有这么严厉催促的时候,因为他知道在戚卓容和司徒马的看管下,东厂不可能懈怠。但他今日竟然这么说了,那便说明,事情真的很严重。
司徒马也顿时严肃起来,道:“陛下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那幕后小人!”
“嗯,去罢。”裴祯元脸色有些苍白,今日费了太多心神,他确实有些累了。
司徒马从他背后抽掉软枕,扶着他慢慢平躺下去,又拉上了殿内的窗纱,遮住了外头的阳光,让裴祯元得以安心地睡下。
然后他走出寝殿,匆匆敲响戚卓容的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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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卓容给了自己一夜的时间。
白日里司徒马告诉她,那几位大臣见了裴祯元一面后,裴祯元就开始催促他快点办案,仿佛再拖延一点,就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
说到这里,他不免愤愤:“戚卓容,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去堵了那些乌合之众的嘴!”
“不可。”她说,“此事影响太大,与以往任何事都不一样,若再用老办法压制言论,只会适得其反。”
“那怎么办?”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不能轻举妄动。”
“还要等?!”司徒马心急如焚,“戚卓容,你从前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
戚卓容无法言说,那是因为对方有致命的后招在等着他们。
“该查的查,该盯的盯,至于那些流言,只是一时,只要官府还在运转,便不敢有人造次。”她说,“剩下的,留待我明日与你再说。”
她一个人想了一夜,终于,等到星夜渐淡、旭日将升之时,她推开了屋门。
昨夜是司徒马在寝宫守夜,那么今日早晨,便该轮到她前往太医院,亲自煎药。
老院使在门口迎她:“戚大人。”
戚卓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