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在树下仰着头往上看:“咱们这的树也才栽了几年而已,树杈还细着呢,司马大人这个坐法……不硌吗?”
拾肆叹息一声:“可能只有坐在树上,才能让他冷静下来罢。”
拾壹也叹了一口气。
有外出的兄弟匆匆赶来汇报:“京中各大书铺已经全部搜查了一遍,确实许多书中都夹有那一页纸,初步估算得有不下千张,这还只是留在书铺里的,不知还有多少已经被人拿走。现在各大书铺都已经被暂封,就等……司马大人下一步的指令了。”
拾肆道:“京中现在可有传言?”
“属下觉得……可能是早晨送芥阳和履霜姑娘进宫时动静太大,引起了大家的警觉,所以现在议论的人极少,但是……也不代表没有。毕竟没有人会那么傻,敢公然议论这种事。但若是真要去人家私宅里偷听,咱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
“一直盯着的那几位大人府上,可有异动?”
“暂无。”
拾壹若有所思:“这么安静……不太正常。”
他们只是暂封了书铺,街上行人往来如旧,以京城的人口数量及繁华程度,这么轰动的消息,应该早就发酵了才是。尤其是那些早就看戚卓容不顺眼的大臣,更应该立刻一跃而起。
“有什么不正常的。”树枝上的司徒马忽而冷冷一笑,“这不是来了人吗。”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地轻盈无声,可每走一步,拾壹拾肆都感觉脚下的大地在震颤。
“谁来了?”二人连忙追上司徒马的脚步。
司徒马刚走出院子,就看见番役急急忙忙奔来,道:“司马大人,门外,门外来了好几位大人,都说要见……”
司徒马一挥手,让他下去了。
东厂大门外,几位熟人站在石阶之上,官服官帽,一丝不苟,严肃以待。他们不在戚卓容交代的重点监视名单之上,自然也不会有人特意去管他们在做什么。
“刘大人、吕大人、庞大人、潘大人、徐大人,怎么又是几位?”司徒马双手抄在袖子里,站没站相地笑道,“昨日不是才在宫中见过?怎么今日又来了?莫非是思念我吗?哎呀,何必如此客气,几位大人派人来说一声,我自然就主动送上门了嘛!”
“哼!”刘尚书道,“司马大人莫要装傻,我等为何而来,想必你清楚得很!”
司徒马:“我还真不清楚,愿闻其详。”
“我们来找戚卓容,她在哪里?”
“督主在宫里,不在此处。”
“那我们要进宫见她!”
“各位大人想进宫,须得经过督主同意。”司徒马道,“但是这一来一回地传话请示,得耽搁不少时间。几位大人找督主是要做什么,不如说给我听听?”
庞侍郎道:“听说你们东厂一大早匆匆护送那所谓的督主夫人入宫,怎么,连一个民女都能这样随意进宫,我们这些在朝为官的,反倒进不了宫?她不就是欺陛下尚在病中,无力管事,竟敢如此藐视规矩!”
“大人息怒,大人怎知不是陛下想见那位关姑娘呢?”
“庞兄,休要与他讲这些有的没的。”徐祭酒皱眉,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司马大人,今日一早,便有学生来府上找我,说是发现买回来的书里夹了这么一张纸,一问其他人,才知他们近日逛书铺之时,也曾见到过此纸。只是当时大家见了,不曾当真也不敢当真,只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可随即便听说,东厂兴师动众地封了许多书铺,敢问这是为何?”
司徒马悠悠道:“大人这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既是不能当真之物,又岂能容它继续流传呢?这不仅是污蔑咱们的督主,也是让咱们陛下难堪啊。不赶紧清理干净,难道还任由其发展吗?”
徐祭酒呵了一声:“可如今已有不少人都见过这檄文,街头巷尾或许无人敢说,但在国子监里的学生,早已私下议论纷纷。我等前来,就是想向戚大人求证一下,这檄文若是真的无中生有,那便速速澄清,免得拖累陛下!”
司徒马纳闷:“这若是要澄清,岂不是将事态扩大了吗?”
“扩大又如何,既是假的,又有何惧!”徐祭酒厉声道,“司马大人,这国子监的学生可不比那些平头百姓好糊弄,若不能除去他们心中的疑窦,他们闹起事来,可不是我能管得住的了!还是趁现在时候早,赶紧让戚大人出面澄清罢!拖晚了,那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司徒马终于收了笑意,一张脸倏地阴了下去:“徐大人口口声声以国子监作托,强逼戚大人出面,可既是国子监一群学生的事情,你这样召来一群朋党做什么?给你撑场子?还是说几位大人昨日还在各部,今日就齐齐调任到国子监了?”
“司马大人与其在此诘问我等,不如就让我们去见戚大人一面。若是我等误解了戚大人,那自然会向她赔礼道歉。”刘尚书道。
司徒马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还有下半句,若是你们没有误解,那就是戚大人咎由自取?怎么,现在流行先定罪再核实了?”
吕尚书也插了话:“司马大人,我们想见的是戚大人,你只需派人去传句话,她见与不见,那是她的事情,可你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仿佛根本不想让我们见到戚大人,敢问这又是为何?你在害怕什么?”
拾壹拾肆在旁边听得脸都黑了,但碍于身份,又不能开口,只能看着司徒马一个人舌战群儒。但他是个粗人,真讲起道理来,哪里说得过这群文臣,是以越说越气,越说越恼,最后眼看吵不过他们五个人,直接拂袖喝道:“将几位大人请出去!东厂今日闭门谢客!”
得了他的令,拾壹拾肆连同其他几个番役当即上前,将五个文臣赶到了外面的大街上,然后轰地关上了东厂的铁门,留下五人面色惊愕地愣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他们竟然真的敢这么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