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先前救过陛下,陛下很是喜欢你。既然前途无量,又为何要去替刘钧做事呢?他许了你什么好处?”
戚卓容沉默许久,才拱手道:“不瞒娘娘,他是我义父。”顿了顿又道,“我若不认他为义父,我在宫中难以立足。”
崔太妃蹙眉,摇了摇头:“戚公公倒是个爽快人。只怕在他手下做事,心里也不痛快罢?”
戚卓容不语。
“刘钧让你来溺杀我?”
“并非。”戚卓容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崔太妃听完,轻叹一声:“那哑药在何处,可否让我一看?”
戚卓容从袖中摸出羊皮袋,崔太妃将那哑药倒在手心细细观摩了一会儿,戚卓容忍不住问:“娘娘懂医理?”
“不懂。只是好奇,所以看得久了些。”崔太妃抬眼盯着她,“戚公公,你我初次见面,也从未听说你与我舅舅有什么交情,为何今日如此帮我?”
“奴婢昔日在民间曾听说过赵御史的威名,心中一直仰慕。”她曾经想过,倘若父母遭难的时候也能有像赵御史一般刚正的刀笔吏替他们申辩几句,那就好了。
崔太妃凝视着她,苦笑道:“公公,你尚年轻,良知未泯,不要在刘钧身边待太久。”
说罢,未等戚卓容反应,便仰头吞下了那枚药丸,翻身跃入了荷花池。
戚卓容大惊失色:“娘娘——”
她立刻跳了进去,一边努力去抓住在水中扑腾的崔太妃,一边大声疾呼。一番动静引来了人,在众人的合力帮助下,她总算是将崔太妃送回了岸上。
崔太妃神智清醒,只是浑身湿透,被冷得哆嗦。此处离太妃院已不远,宫女得了口信匆匆赶来,为她披上衣裳。
崔太妃被宫女搀扶着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刚爬上来的戚卓容,道:“多谢公公相救。还请公公移步,去我宫中换身干净衣裳。”
戚卓容抹了把脸,跟了上去。
崔太妃宫中布置得素净典雅,待戚卓容换了一身太监衣服出来,崔太妃也已经被宫女服侍着歇下,恹恹地靠着床。见她来了,崔太妃把宫女支开,咳了几声,道:“公公没事吧?”
“奴婢一条贱命,自然是没事的。”戚卓容忧道,“只是娘娘何必……”
“你以为,刘钧是那么好骗的吗?”崔太妃摇摇头,“公公对我坦诚相待,我更不能陷公公于不义。”
戚卓容喉头一哽,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深深一揖:“多谢太妃娘娘。”
崔太妃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药我也吃了,只是不知为何还能说话。”
“趁着还没发作,娘娘快吐出来!”
“不了。”崔太妃说,“装哑巴实在是难,倘若哪天我说了句梦话,你我都要遭殃。我这张嘴既然无法帮舅舅伸冤,那留着也没什么用。”
戚卓容还想再劝,崔太妃已掖了被子躺下,扬了声音让宫女送客。
戚卓容无奈,驻足无果,只得退出。
回到英极宫,刘钧已等候多时。他瞥了一眼她尚未干透的头发,道:“我已听闻,崔太妃赏荷时误坠了荷花池,是你把她救了上来。”
“是。”
“如何?”刘钧抿了口茶,“崔太妃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是什么反应?”
戚卓容安静片刻,最终道:“回义父,不知是不是还没到发作时间,我离开时,崔太妃口齿依旧清晰。”
刘钧盯着她。
她本是垂着头,见刘钧迟迟没有反应,一抬头对上他狭长微眯的双眼,连眼尾的沟壑都写着不信。戚卓容忙道:“义父,那颗药丸她当真吃下去了,我亲眼看着她吃的!”
刘钧蓦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挤作一团。
“好,好。”老太监拍着她的肩,“你既然敢这么说,就是真的做了——我给你的,其实并不是哑药。”
戚卓容惊愕,心思急转,顿时明白过来,手上青筋不由凸了几分。倘若她和崔太妃串通,让崔太妃假装服药失声,那等待自己的,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刘钧这老贼,她差点就中了他的计。
“好孩子,没有辜负我的信赖。”刘钧笑道,“陛下已经从太后宫中回来了,方才还说要见你。”
戚卓容正欲离开,又被刘钧叫住:“我瞧见陛下屋里头有一盆泥巴,是怎么回事?”
“是陛下一时兴起,想要捏泥人,我就让人送了一盆紫砂泥过来,还未来得及使用。义父可是觉得不妥?”
“无妨,既然是陛下想玩,那你便陪着他玩,仔细把手洗干净了就行。”刘钧道,“明日正好休沐,陛下连日上朝也累了,留着你,可不就是陪陛下解闷儿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