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漂亮的皮相下,藏着一颗谁也捂不热的冷心。他巴巴送去的香囊荷包尚且被直接退回,更何况是一首诗,拿着诗去问一个武将。
呵。
齐昀挑眉,慢条斯理地将衣袖上的褶皱抚平。刚刚的怨怼,在预料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后,反倒轻快不少。
他得不到的人,就算是孟均,也不会得到。
慌忙起身的桑慎更是吃惊,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孟均那首大胆至极的情诗,竟不是给魏云若!
虽说李世女也未婚配,可那是个煞气极重的女郎,京都中有传闻,李世女最喜欢折磨人,早就在暗地里闹出了人命。更有甚者,说肃亲王府墙头夜夜都能瞧见一个男鬼。
这些他都还未来得及与孟均八卦。
桑慎一时悔得后心发胀,一时又私下揣测,孟均这么快的变了心意,可别是被那脏东西附体了才好。
他悄悄往孟均身侧挪了挪,就见那端坐着的石榴红女郎缓缓起身。
李阮棠眉眼平静,看得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有心软的,已经避开眼,生怕见到孟公子难堪欲哭的神情。
石榴红的衣袖更衬得她手指细白,搭在纸张的另一端,仿佛上好的白釉,指节清晰,带着些许凉意,“真要给我?”
她淡淡问着。
小郎君忙不地的点头。
入目的字迹依旧,只是用词不知比早前那封大胆了多少。就算李阮棠心中有数,此刻也被这短短四行诗所震。
刻意抿起的唇压住了快要露出的笑意,李阮棠一本正经地将纸张好好合起,“公子这诗——”
孟均应声抬头,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里满满都是她。李阮棠心口一窒,耳尖悄悄红了些许,面上却还是副云淡风轻,“还需再斟酌。”
“嗳?”小郎君一愣,有些迟疑地望着她。
一封情诗,都写得那么明白,她怎得只有这五字敷衍,难不成真的跟桑慎说得一样,李阮棠她没有看懂吧?!
她浅浅蹙起眉头,秦容赶紧起身打了岔,桑慎趁机将还愣神的孟均悄悄拉回座。
一时间,大厅里又谈笑声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刚刚李阮棠是拒绝了孟均的请求时,唯有齐昀,狠狠地将那坐在窗根下的身影剜了几眼。
压在喉间的清酒泛苦,呛得他肺管子生疼。他难以置信地瞧着面上无波,正与秦容寒暄的李阮棠,心中止不住的妒忌。
好一个李阮棠,竟在众目睽睽下,悄无声息地收下了孟均的诗!
原来她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个人,竟真的是他。
奇了怪了,为什么李阮棠没有忘记孟均?齐昀垂眸凝思,还是说他的药下的不够?
他百思不得其解,闷闷坐回座的小郎君亦是难过。
那双耷拉下来的丹凤眼悄悄瞅着应酬的李阮棠,不声不响间,几杯清酒下肚,晕得孟均瞧李阮棠都分成了好几个。
“呜,棠棠。”小小声的呜咽,带出了委屈许久的泪花。小郎君难过地趴在桌案上。
他好似做了一个梦。
梦里月明水波凉,彩衣伶人且谈且唱,眼瞧那双手要攀上端坐着的李阮棠,偏她还无所察觉,恼得小郎君再也忍不住,伸手直直拽住了李阮棠的衣袖。
“不,不行。”
孟均口齿不清地嘟嘟囔囔,刹那间有更多的手伸了过来,不是要拦住他,就是要拽走她。
小郎君跌跌撞撞,眼看就要摔倒。
手腕上一沉,孟均被人紧紧攥住,他懵懵懂懂地抬眸,入目便是李阮棠担忧的双眼。
咦。
小郎君登时欢喜起来,就着她的手臂,直直扑进李阮棠的怀抱。
他耳边似有很多声音,却又好似只有她的声音,轻轻叹着。
傻啾啾
唔,他才不傻!孟均昏昏沉沉地咧开嘴,傻的是李阮棠,好歹也是从青山书院出来的,却连个情诗也看不明白。
隐约间,有船入水的声响。
隔壁丝竹管乐声正起的热闹,迷迷糊糊窝在美人榻上的少年郎嗓子里却好似着了火。
他扶着还有些沉的脑袋,懵懵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