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众人在前往巫寨骨冢的路上俱是忧心忡忡,再加上精神紧绷没睡好觉,各个耷拉着眼睛,赵朔掏出一包绿豆糕给丁喜劝她宽心,丁喜皱眉,“我觉得,从御剑山庄被烧开始,我们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总是出事了想着解决事,还没解决完,下一波又来了,实在是有点糟心。”赵朔眯着眼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还有魏书照,一碰到谢楚心的事跟个二百五似的,闷头就往前冲,也不动脑子想想利害关系,你说暗影卫三个字响当当的,说出去大家都怕,结果管事的是个愣头青。”丁喜翻着白眼吐槽。赵朔的眼睛又眯起来了,“你说得很对,但是情深所至,万般不由己。”“啥玩意儿?”丁喜露出一脸迷惑的表情,鼻孔都张大了许多,赵朔笑笑,“等你长大了就懂了。”丁喜显然并不是很想懂,岔开了话题,“你以前听过巫寨巫人吗?我只知道郭无道出自巫寨,我师父又说巫寨骨冢邪魔之道须得阴时阴月生人之血方能开启,无形居费心怕便是为此事。”赵朔:“如此倒说得通了,巫寨秘事略有耳闻。”丁喜:“洗耳恭听。”
巫寨巫人身居世外,世代不涉朝野、党争,偏安一隅。厉高祖年幼为陈国质子时,与巫女鸢尾结识,互生爱慕,鸢尾不听祖训,助他夺天下,用了不少歪门邪道,包括当时骁勇善战的黑旗军,二百余人却在战场上如有千军,雷霆之势,丁翀禧固然天生将相之才,但其中也有鸢尾邪术相助,召阴灵,灭敌军,后天下既得,鸢尾又助厉高祖灭黑旗军,手染鲜血无数,巫寨巫人视她为耻,将其移出族谱。可鸢尾殚精竭虑,如此作为,并没有换来好结局,历代帝王要保江山无虞,撰写史书时只会写天降紫薇星,不会写阴诡之术,不义之事需要有人背负,鸢尾被理所应当推了出去,临死前立下诅咒:厉氏血脉,世世代代,而立未及,不得好死。后厉高祖又派军灭巫寨巫族,以正视听,但巫寨巫族与中原人士有通婚,是以血脉未断,但不过零星,许是厉高祖对鸢尾到底存了几分愧意和不忍,因此并未赶尽杀绝。
圆圆听完问道:“鸢尾祸国之事,南境史书皆有记载,只是这丁翀禧将军只有生平功高事迹,后来我们在火云村听村长夫人说了身死缘故,师兄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
赵朔看丁喜一眼,丁喜联想起之前瞧见魏书照用那血月,如实问了,赵朔:“不错,加之我们在无形居跟郭无道打过照面,他为救我借用怨灵邪气,想来还是跟巫寨巫人脱不了干系。当年鸢尾存了私心,有所保留,是以魏书照对这巫蛊之术的了解或仅限于招阴,并无其他。”
半晌,丁喜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南境当今那位,多大岁数了?”赵朔眼角一抽,回道:“而立之年已过。”圆圆又补充道:“正是因为当今圣上破了鸢尾百年诅咒,是以甚得民心,到处都说是他果真是真龙天子呢。”丁喜却不以为然,“我看那巫寨术法挺神奇的,那鸢尾怨气那么重,不到百年便消解了,那位命格能有这么硬么,说不定不是那支血脉呢。”赵朔眼角又是一抽,“丁姑娘慎言。”丁喜不以为意,“天高皇帝远的,再说现下在北域,还不是同一个皇帝,怕什么。”赵朔摇摇头,“天色已晚,既然大家都精神了,那就快马加鞭赶路,天寒地冻的,还是早日到客栈休整为妙。”
第24章
到客栈后,丁喜洗了个热水澡,裹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前些时候抱着谢楚心睡觉,安稳得很,不由得有些鼻酸,不知道谢姐姐现下情况如何,可有受苦。又复盘近日种种,还是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咬咬牙起身披了件衣服,执灯去寻了赵朔。
赵朔像是早有预料她会来一样,桌上还摆了小食绿豆糕,招呼她去吃,丁喜耸耸鼻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不爱吃这个,你怎么总备着这个?”赵朔没有答话。
丁喜手捧着茶杯暖手,后又灌下了肚子,这才缓解了冷意,她开口问赵朔,“我看你宫闱秘事、武林野史都懂得挺多,你可知我师父裘刃那辈人,与巫寨巫人后代之间有何故事?”
赵朔也呷了口茶,“你不问你师父?”
丁喜:“他肯说我还来问你?我从前就咂摸有点故事,但横竖与我没什么干系,再加上他一个糟老头子,故事又不是什么英雄美人,我也不爱打听。”
赵朔笑了笑,“你师父年轻时也是少年英雄,搅匪窝,以一当十那种,谢盟主母族是巫汉通婚所出中最为出类拔萃那支,其母谢之问美貌无双,时天下第一美人萧无暇在她面前都逊色三分。”
丁喜感叹道:“怪不得谢姐姐生得那么好看,把魏书照迷得神魂颠倒的。”
赵朔敲敲她额头,“你仔细你大哥回来揍你。”
提到他两丁喜脸色微变,忙道:“你快把小木盒拿出来,瞧瞧魏书照是不是还在搬床。”
赵朔欲言又止,“你来之前才瞧过...”
丁喜:“好的,我明白了。你接着说我师父。”
江湖仇怨,说来说去就是你杀我,我杀你,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事,巫寨后人对厉高祖所行之事总归是有怨愤,年年岁岁,口口相传,愈之深重,有了领头人后一呼百应,聚集起来打算开巫寨骨冢,修习邪魔鬼道,以报灭族之仇,谢之问一脉心思纯正,世代传有巫寨骨冢的开启之法,被那伙子人盯上,裘刃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相救谢之问,谢氏年纪尚小,芳心暗许,可裘刃已成名许久,比她大上一轮,家中也早有妻室,是以未有回应。后骨冢被开,为心思不正之人所用,为祸人间,北域七峰六位峰主汇聚一处,杀修习鬼道之人,封印骨冢咒法,风头无两。谢之问后来也成家,嫁了个书生,有了谢独秀。
丁喜撅嘴,“真的冤冤相报何时了,杀来杀去没劲,世间万物美妙,为何独执着于血流成河。”
“丁姑娘心思单纯,”赵朔笑道,“世代热血,不能白流,所以要流更多的血,去求一个公道。”
“那什么是公道?”丁喜问道,“公道是人说的,巫人要报厉高祖灭族之仇,可那会厉高祖只剩一架白骨,他们要找谁报?巫人习鬼道害人,我师父他们杀之,是为公道,那巫□□女如何看待杀父杀夫之仇?是不是又要杀尽七峰人求一个公道?”
赵朔苦笑,“丁姑娘通透。”
丁喜觉得这个话题沉重,不想再谈,又冷不丁把话题扯到别的上,“我师娘人很好,可惜故去得也早,后来师父就开始酗酒了,满头白发的,每年祭日都偷跑到师娘坟前哭。”想想觉得这个话题也很沉重,更是不想再说话了,于是起身回房睡觉。
赵朔没有说话,木门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归于平静,赵朔盯着烛火,呆坐良久。
那丁喜走出门外,灵光一现,觉着赵朔懂得也太多了,南境北域无所不知,天泉派有通天眼么难道,实在是很想问问怎么同门的圆圆就是个“一问三不知”,不过寒风一吹,冻得她一激灵,已不想打转回头追问这个“百晓生”了,于是疾步回房,钻进被窝。
第25章
三人又快马赶了一天脚程,根据裘刃的地图,找到了骨冢所在之地。骨冢在地下,几人顺着阶梯下去,拐个弯一具棺木横亘在面前,丁喜被吓了一大跳,扭过头呸了两下,骂道:“真是晦气。”赵朔将手中的剑递了一半过去,“抓好了,跟紧我,不要撒手。”丁喜点头。圆圆问:“要把这个…搬开吗?”“别吧…”丁喜忙道,“我师父说这骨冢里头有很多恶咒,还是不要随意触碰为妙。”赵朔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几人从棺木的间隙中,一个挨一个挤了过去。越靠近棺木越有浓重的朽木和尸臭之味传来,还贴着脸,正对鼻腔,丁喜几乎要呕出来,赵朔自顾不暇,却还递了块帕子过去,让她捂住口鼻,最末的圆圆也受不了,举起自个的袖子死死捂住。几人加快脚步,迅速通过,丁喜缓过劲来问他们是否有注意到棺木上的图案,很是眼熟,似乎与木盒上的花纹极度相似,赵朔点头,“异族之人多少有些图腾崇拜,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