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且放心,费不了你们多长时间,只要一盏茶功夫,立见分晓。”傅娆十分自信,
裴缙不是迟疑的性子,既是进了门,只得应付一二,略点头,“那就试试。”
裴缙自东南面的长椅坐下,小厮跪地恭敬将他裤腿卷起,傅娆略略看了几眼,问了是何时受的伤,怎么伤的,平日有何症状,裴缙耐心作答。
桃儿利落端来茶水,不过裴缙没接,倒是小厮接过,置于一旁。
傅娆便知,这位贵人极为讲究,怕是嫌弃店里茶水不好。
她吩咐药童端来一酸枝红漆盘,上头置着一棕色药瓶并一牛角板,她将那牛角板递给小厮,又拧开药瓶,
一股刺鼻的味道泄出,裴缙略有些皱眉,换作别人,他自当拒绝,只是这傅娆不知他身份,断没害他的道理,只得耐着性子任她倒腾。
傅娆将药液递给那小厮,“你将这药液涂在爷的脚踝处,再用牛角板去刮,待刮出寒湿便可,效果立竿见影。”
小厮将信将疑地望了裴缙一眼,裴缙略拢着衣袖,已是架在火盆上不得不烤,只略略颔首,小厮得令,跪在他脚旁,开始涂药。
棕黄色的液体顺着脚踝滑下,清凉,顷刻又火辣辣的灼人。
那刺鼻的味道熏得小厮两眼冒金星,他满面惶恐拿着那牛角板,颤巍不敢下手,生怕弄疼了皇帝。
傅娆见那小厮迟疑,只得蹲下,挽起袖口,“我来吧。”
腰肢儿往下一沉,也不管那小厮乐不乐意,径直夺过牛角板,纤手扣在裴缙小腿处,先将那药液均匀涂在他伤处,细细揉捏。
这药液确实格外刺鼻,傅娆自个儿都有些受不了,她手下力道不减,暗暗瞥了一眼裴缙,担心他嫌味道重,却见他神色容静,目光清定,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模样。
反倒是衬得他们几人大惊小怪。
刺鼻的药味夹杂一股清香萦绕而来,裴缙微微直起身子,眉目轻敛,余光往下一瞥,只见那小姑娘垂首在他脚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来,瓷白滑嫩...
他立即挪开视线,目视前方,神色端凝。
眼睛不瞧,触感却忽视不了,那双手也太软了,将他整个脚踝握在她掌心,温热滑腻,偏偏力道适中,酥麻伴随着清凉的药液渗透入他经脉,慢慢的,一股火辣辣的滋味从那一处窜到心尖。
痛感渐渐清晰,裴缙垂下目光,落在傅娆的手腕,小姑娘手腕白嫩,骨细丰盈,十分好看的骨相。
这么小,该在父母羽翼下撒娇的年纪,偏偏独当一面,撑起整个门楣,实属不易。
好一个自强不息的女孩儿。
“好了吗?”他不愿意让这么小的姑娘来伺候他。
傅娆被那药液熏得眼中泛泪,眸眼湿漉漉望他,小声道,“还没呢,还要给您刮经....是这儿疼吗?”她手执牛角板已准确摸到了他脚踝处的昆仑穴与小腿肚的飞扬穴,从上至下刮络。
一旁人刮经络,受不住。
傅娆不敢太用力,“疼吗?”
裴缙自十二岁上战场,什么伤痛没经历过,自然不把这点小痛放在心上,语气淡然,“不疼。”
傅娆便加了几分力道。
经脉处渐渐起了红疹子,不消片刻,有紫红的黑沙冒出,可见他此处是沉疴旧疾。
小厮见状吓了一跳,眉间紧蹙,“住手,你这是做什么!”
他欲将傅娆推开,却被裴缙喝住,“退下!”他怕吓着傅娆,温声道,“你再用些力。”
那药液固然刺鼻,可经她刮入经脉后,那阻塞的伤处略有通畅之感。
这是十几年前的旧伤,当时他被敌军射中脚踝,虽事后处理得当,到底落下了些病根,偶尔入冬或着凉,此处便隐隐作痛。
宫里也有药酒给他浸泡,却不如傅娆这药液好,火辣辣的,刮经固然是疼的,又酸又胀,里头仿佛潜伏了老虫,越疼越想叫她刮,恨不得再用些力。
果然傅娆深谙此道,见有紫黑冒出便加了力道,再过片刻,那黑沙成片显现,寒毒排出,傅娆便收了力道,顾不上额尖细汗涔涔,只仰眸望他,眼神亮晶晶的问,“您可舒服了?”
她语调儿柔柔的,又格外清脆,听着叫人心软。
裴缙略有些惊异看向傅娆,颔首道,“确实不错,有酣畅淋漓之感。”
“这就对了。”傅娆如释重负起身,接过桃儿递来的湿帕净手,自信道,“这可是我祖母不外传的秘方,您就算走遍大江南北也寻不到,您只管将此药液买回去,隔三日用一回,保管您半年后不再复发。”
一位小厮替裴缙整理衣裳,另一位便询价。
“多少银子一瓶,有多少皆送来。”
傅娆拢着袖含笑回,“这药金贵着,自然不便宜,得二十两银子一瓶,现下我手里只有三瓶,您全要吗?”
六十两银子对于裴缙来说是小事,那小厮做主全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