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娆只当陈衡在等她,不曾多想,与他一道回了店铺。
陈衡将贡药申请及勘验的流程悉数告诉傅娆,傅娆一一记下着手准备。
“对了,你若是要申请贡药名录,太医院还要查你供药的商家,你如今是哪家在供药?”
“一位蜀中来的客商,叫陈四爷,我瞧着他极有门路,气度不凡。”
陈衡皱了皱眉,“陈四爷?我在太医院倒是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号,回去我帮你查一查,看看典药局有没有他的过所堪录,倘若典药局有备案,那你这厢上贡药名录便容易许多。”
“再容易,也得太医院院正首肯,师兄,若是需要银钱打点,你只管说。”傅娆虽不懂官场运作,却也晓得打通门路,少不得银钱。
陈衡笑道,“师妹放心,太医院归礼部辖制,年终考核,都需我堪合签字,院正少不得卖我个面子。”
心中却想太医院虽不比六部衙门,水也深得很,怕是没那般容易。
无论如何,他都要设法替她办成。
傅娆闻言略松一口气,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
“我也不能叫师兄白替我担人情,倘若能上贡药名录,回头给师兄吃利。”
陈衡立即皱眉,退开一步,“师妹当我是什么人?切莫将我视为徐嘉一流....”
话未说完,他戛然而止,面有窘色,连忙噤声,只悄悄去望傅娆的神色,却见傅娆呆了呆,旋即失笑,“瞧我,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吧。”
丢开话头,折去柜台看账目。
陈衡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恨自己失言,不该提徐嘉,将自己心意暴露,怕是傅娆要与他避嫌,回头不搭理他便麻烦了。
正踌躇之际,一小厮匆匆跨入店铺,扫了一眼,寻到傅娆,连忙奔向前,
“小姐,宫里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寿宴,宣您入宫赴宴。”
傅娆愣住,“什么时候?”
“就是明日。”
傅娆明眸盛着忧虑,上回她受封县主,皇后病重不用她谢恩,这一回却是逃不掉。
听闻平康公主生母淑贵妃宠冠后宫,是个厉害角色,倘若有心为难,该如何招架,可不去定是不成的。
陈衡看出她的担忧,走了过去,宽慰道,“明日宫中举宴,太医院定然忙碌,我且想个法子,托人照应你,你少说话,多磕头,跟着人走,无事便早些出宫。”
在赫赫皇权面前,他们犹如蝼蚁,任人宰割。
傅娆心头趟过一阵茫然,旋即叹息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平安公主虽势大,可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有头有脸的人,若真有人对付我,我少不得借力打力,也能挣出一线生机。”
陈衡听了这话,越发忧心。
恨徐嘉不该招惹上公主,也恨自己无权无势,照应不了傅娆。
夜里,傅娆犹为入宫一事发愁,既是入宫贺寿,也该准备贺礼,她原想送些药丸给皇后,借此打开销路,又担心淑贵妃拿此事做文章,后思来想去换了自己做的一些绣品,虽不值钱,到底是一番心意。
次日她晨起梳妆,眼下略有乌青,郑氏亲自过来替她装扮,也是忧心忡忡,摸了一桩泪,母女俩对镜无言,也无甚法子,只得穿上宫里先前赐下的县主品阶服饰,上宫车离去。
到了宫门口桃儿便不能跟去,她忧的泪光闪闪,“姑娘,您可要当心....”
话未说完,被傅娆厉色低喝,“快些收起泪,今日是娘娘寿宴,倘若叫人瞧见了便是死罪。”
桃儿吓得忙捂住了嘴,睁大眼睛将泪水吞下,慌忙搀扶傅娆自宫车下来。
正是巳时初刻,朝天门前香车盈路。
各路官眷聚在门口,笑语喧迭,相携而入,唯傅娆独自一人,倒是有些显眼。
众人皆不知她是谁,一问内侍,方知是乾宁县主,数十道目光朝她投来,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也有少数妇人露出敬佩之色。
傅娆皆熟视无睹,只辍在众人后头,沿着长长的宫道,通往延庆宫。
红墙高耸,一望不见尽头,天际略有雨滴子跌落,浇下一腔忧愁。
立即有宫人撑起油纸伞,替前头那些贵眷撑伞。
雨来得突然,伞备得不够。
似傅娆这等小门小户,自是无人问津。
傅娆无奈,总不能淋湿了去见驾,回头定会吃挂落,只得贴在墙角。
漫天的雨滴砸入她眼帘,她抬手遮雨,只可惜徒劳无功。
再望前方,那些女眷已然走远,倘若她掉落,又不知去何处寻那延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