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襄驻足,下意识朝她望去,只见她身着六品太医官服,头戴乌帽,俏脸粉白如玉,眉目生辉,不知那小黄门说道什么,引得她低眉浅笑,将身上的医囊紧了紧,抬目往前方望来。
四目相对。
谢襄震惊当场。
“傅...傅姑娘?”他几乎失声,他与面前的女子相处不多,可受她恩惠,闻她死讯,怅然许久。
傅娆倒不惊讶,朝他屈膝一礼,“见过世子。”
谢襄面露激色,上上下下打量她,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感慨着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原想细问潭州之事,却终是忍住。
傅娆失笑,“玲儿可好?”
谢襄微愣,旋即颔首,“挺好,去年她诞下一孩儿.....她心里时常记挂着你....”
傅娆露出喜色,“待我回京,便去看望她,对了,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弟弟的关照。”
谢襄恍惚地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真正关照他的是陛下....”
倏忽,谢襄嗓音戛然而止,回想陛下对傅坤的另眼相待,再联想傅娆出现在这里....还有那个玉琢可爱的小公主....这位聪慧的佥都御史,骤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脸色煞白,眉目怔怔,竟是罕见露出了几分惊愕,诸多心绪滚过一遭后,最后只余怔忡。
原来如此。
那小黄门见谢襄脸色不对,轻飘飘问了一句,“世子莫不是不适?”
谢襄回神,立即慨然一拜,“臣还有事,先告退....”旋即冲傅娆浅淡一笑,转身快步离开。
至转角处,谢襄猛然伏在栏杆,重重吐了浊气。
山风拂猎他绯色的衣袍,他忽然咧开嘴轻轻苦笑出声。
大皇子羸弱,三皇子跋扈,都不是陛下心目中的储君人选。
他真正瞩目的怕是傅娆,待傅娆生下皇子,那才是未来的皇太子。
人,贵在识得先机。
那么,他必须来当帝王手中这柄利剑,替未来的皇太子扫除障碍。
许多年后,当谢襄屹立朝堂,高居左都御史,入阁为相时,不禁感慨当初窥得天机,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谢襄离开后,皇帝抱着笨笨坐在案后批改奏折。
“笨笨,你娘亲可教你习字?”
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捏着御笔,盯着那奏折睁大了眼,上头的字可好看哩,她提起笔在奏折上呼来呼去,将旁边伺候笔墨的小金子吓了一跳,
“我的小公主诶,您小心些....”
他话未说完,被皇帝冷瞥了一眼,立即噤声。
皇帝扶着笨笨软乎乎的小手,往奏折上一笔一划写着,
“笨笨你瞧,这奏折上头写着‘思往年汨江中断大汛,至百姓流离失所,谷物无收,特,恳请户部拨银五千两,筑高堤,以防来年春汛’,笨笨,你说爹爹批不批?”
笨笨细眉拧得紧紧的,眨巴眨巴眼眸道,“谷物无收....就是没得吃的吗?那爹爹得想法子呀...”
“对,朕的乾帧公主真聪明!”皇帝很是欣慰,抓着她小手在奏折上写了一个“可”字。
“笨笨这么聪明,咱们改个名字怎么样?”皇帝笑盈盈逗她。
笨笨哼了一声,不快道,“不要,哥哥取的,不许改!”
皇帝多次从笨笨嘴里听到这个苗疆哥哥,心里很是不痛快,也知自己缺失多年,一时半会取代不了。
他将早准备的一盒彩绘瓷偶送到她眼前,从中掏出一个粉琢可爱的小女童递给她,
“笨笨刚刚表现极好,爹爹赏你一个娃娃玩。”
笨笨眼神闪亮发光,笑眯眯接了过来,将小女娃抱在怀里,伸手又去够盒子里其他人偶,皇帝却是抬手一挪,避开她的小手,
“笨笨,爹爹跟你商量一件事。”
“爹爹请说...”笨笨嘴里应付着皇帝,眼巴巴望着盒子里的人偶。
皇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商量道,“笨笨今晚可不可以跟姑姑睡?将你娘亲让给爹爹一晚?”自驾临行宫,皇帝便给笨笨挑了伺候的女官与小内监。
笨笨闻言眉头立即竖起,小身板挺得直直的,“不行,笨笨打出生就随娘亲睡,没有笨笨,娘亲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