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道日日陪着臣妾,何以昨夜食言?”
傅娆懒洋洋倚着,一面脸颊浸润着光,一面塞在他怀里,俏目忽明忽暗,流淌着幽亮的光泽,身着银红缎面长袄,镶着兔毛边儿,半倚在罗汉床上,抱着他的胳膊不放。
傅娆怀着孕不爱吃油腻的菜肴,就爱吃果子,眼下正是吃橙子的时节。
皇帝着人捧来烫呼呼的铜盆,将硕大的甜橙塞在盆里,待烫暖和,挽起袖子亲自给她剥橙子吃。
剥好半个,一半掷下,将剩下半个的皮给拨开,塞一瓣饱实的肉入傅娆口中,不舍得劳动她半点儿,见她吃完又拧起绣帕给她细细掖了掖唇角,继续塞下一瓣。
傅娆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媚眼如丝,直勾勾盯着他。
男人虽不年轻,可模样依然极俊,利落的线条,清隽的眉眼,透着温润的光。
他待她总是极好的。
明知他要剥橘子,反倒是撒着娇抱着他胳膊不放。
皇帝一面得搀着她半个身子,一面还得从她肘下腾出个手来剥橘子喂她,忙得不亦乐乎。
“朕忙完已是子时,不舍得搅你睡眠,是以歇在御书房,这不,早早处理完政事就来看你,你倒是埋怨朕....”
傅娆嚼完一口橘子,眼巴巴望着他,“陛下,您是不知,这数月来,陛下日日陪着臣妾,臣妾已离不得您,您一日不在,臣妾根本睡不踏实,与其让臣妾惦记着,还不如等着您一道睡,晚虽晚,好歹也能睡个踏实觉....”
皇帝闻言眼神微微一动,静静凝睇她,一时未接话。
从何时起,当初那毅然决然要离开他的姑娘,粘他粘得这般厉害。
他心底被密密麻麻的欢喜和甜蜜给塞满。
他喜欢这样的她,他的娆儿就该这般娇宠着。
半晌,他将剥好的另一半橘子一片片塞入她嘴里,哑声承诺,“朕保证,以后无论多晚,都要回到你身边....”
傅娆甜甜地倚着他笑了。
怀了孕的女人本就娇气,何况丈夫比她大那般多,那满心的依赖都从眉眼里溢出来,怎么都防不住。
皇帝瞧不得她这番模样,恨不得立即捧着她吻,可也知孙钊接郑氏去了,他不便久留。
他不知,郑氏缓步往内殿来时,沿着长长的廊道,隔着珠帘,恰恰将这一幕收在眼底。
她扶着雕窗立住,眼眶渐渐湿润。
躺在塌上的女子,明眸皓齿,如珠似玉,娇滴滴的,如同浸润在蜜糖里,浑身冒着一股鲜活妩媚。
陌生,却又熟悉。
是她的娆儿无疑。
可郑氏却无比心酸。
记忆里,傅娆从未与她撒过娇,最多在央求她别唠叨时,软软地喊几声娘。
剥橘子喂人这等事,从来是傅娆来做。她从八岁起,劳神劳力,抛头露面,照料一家老小。
郑氏被她照顾得太好,以至于忘了,女儿当初也不过十几岁,也需要被护着,宠着。
面前,傅娆被帝王无微不至的呵护着,如同女儿般娇养,一代帝王尚且如此,遑论阖宫下人?
也难怪孙钊能恭恭敬敬地抬来肩舆。
可见女儿在宫里过得极好。
宫人终究不好让郑氏久候,连忙入内通报,皇帝哑然,只得装聋作哑,施施然离开。
待他离去,郑氏方才入了内殿,掀开珠帘,规规矩矩要跪下行礼。
傅娆急忙唤住她,“娘,您无需行此大礼。”
郑氏坚持道,“礼不可废。”
她先行了君臣大礼,宫人搀着她坐下,傅娆扶着床榻起身,又朝她施了家礼,母女俩方拥在一处话闲。
傅娆数月不曾见她,想得慌,拉着她问东问西。
郑氏除了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怔怔望着她,仿佛千头万绪无从说起。
眼瞅着到了傅娆喝燕窝的时辰,宫人不敢耽搁,先是送了一盅燕窝进来,一掌事嬷嬷亲自挽起袖子,一勺勺喂傅娆,端茶倒水,擦嘴净手,无一不周到细致。
再瞧傅娆装扮,虽是因怀孕,仅插了一支点翠的金镶玉珠钗,一对碧玉镶红宝石的耳坠,样样皆是精致昳丽。
让郑氏瞧得眼花缭乱。
傅娆见母亲神色有异,只当她有心事,将宫人挥退,细细问她,“娘,您到底因何事入宫?快些说来,别捂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