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娆将女婢扯起身,朝郑氏笑眯眯道,“娘,天冷,快去歇着,女儿很快就回来了。”
语毕,拉着女婢头也不回离开了正房。
桃儿将包袱放好,急匆匆拿了一件兜帽追到了门口,“大姑娘,奴婢知道拦不住您,可您要小心呀....”
“我知道。”傅娆接过她手里的兜帽,穿戴身上,神色镇定嘱咐她,“我在嘉州曾与五军都督府的佥事霍将军有些交情,我绝不会有事。”
说罢,她着车夫驾马车,飞快往杨府奔去。
彼时天色渐暗,茫茫飞雪中,万家灯火悄然而亮,到了杨府后巷,那女婢领着傅娆悄悄从一狗洞里爬进了杨府。
二人一路往正院去,躲在后廊砖墙下,果然瞧见锦衣卫如潮水般涌了进来,为首的一名千户正神色冷厉,下令侍卫将杨家女眷带走。
那四爪飞鱼纹,张牙舞爪笼罩着整个院落,黑漆漆的侍卫拔刀相逼,“都带走!”
几声力喝,已是将满院的女眷吓得噤若寒蝉,哭哭啼啼。
杨姗姗挡在母亲与幼弟跟前,一身火红的殷裙据理力争,“我爹爹案子还未查清楚,你们为何这般急着拿人?”
那着银白色的锦衣卫千户,目若鹰隼,将台阶前的侍卫拨开,将腰刀一拔,刀剑出鞘,发出铮铮亮响,
“谁再抗命,杀无赦!”
杨姗姗早闻锦衣卫恶名,也是吓得腿软,杨夫人将她往身后一拉,面露土色朝她摇头。
顷刻,一道月白的身影翩然从廊后闪来,伸手拦在了锦衣卫跟前,
“慢着!”
杨姗姗抬眸,瞧见傅娆拦在锦衣卫刀尖前,那一瞬间的惊愕令她眼珠差点睁出。
这个时候,所有姻亲故旧,无不避之千里。
傅娆这个认识不到半月的姑娘,怎么会这般孤勇,奔来杨府,还敢于拦锦衣卫的路。
杨姗姗心头震撼,哇的一声哭出来,使出浑身力气将她往后扯,
“傻姑娘,你怎么来了,你不要命了!”
杨夫人震惊半晌,也反应过来,连忙去拉傅娆,见拉不动她,泣泪交加恳求道,“大人,还请见谅,她并非杨府人,求您不要跟她计较,孩子,你快些走,快走!”她使劲推傅娆。
那锦衣卫千户将刀一拧,鹰眼眯出一道寒光,落在傅娆身上,“不怕死是吗?”
傅娆铁骨铮铮,面不改色无视他的刀芒,而是将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刘桐身上。
她之所以敢奔出来,便是瞧见一抹鲜红的衣角在门口翻飞。
据她所知,锦衣卫能着红色飞鱼服者,唯有都指挥使刘桐。
她不愿仗他之势,可眼下,杨家生死存亡之秋,由不得她矫情。
那千户见傅娆极有胆色,越发露出狰狞的冷笑,正要一刀砍下,身后传来一道寒声,“慢着!”
刘桐神色无奈跨入院中,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开,他手扶腰刀,缓缓步上台阶,落在傅娆跟前,先是颔首一礼,淡声问,“县主何意?”
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
身旁的锦衣卫并杨府众人皆是惊疑。
傅娆暗暗松了一口气,朝他施礼,温声道,“刘大人,我虽不知案子真相如何,我也不敢妄言,只是杨家到底是正四品府邸,杨大人平日也素有令誉,可否容杨府上下稍稍收拾一二再行下狱?”
见刘桐面露难色,傅娆面带恳求,指着身后满脸脏污,神色颓败的杨府众人道,“您瞧瞧,他们不过是妇女弱孺,入了那天寒地冻的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我也不求您别的,只求给她们两刻钟,叫她们换身暖和干净的衣裳,吃饱肚子,省的回头在狱中出了事,刘大人也难担干系不是?”
事实上,但凡进了锦衣卫大牢,无论生死,刘桐皆不在意。
可面前站的是傅娆,天子对她是什么态度,刘桐一清二楚。
“那我便给她们两刻钟。”
杨府上下喜极而泣,连连跪下谢恩。
刘桐无奈地望了傅娆一眼,见她穿的单薄,转身时低声道,“姑娘也该保重自个儿身子,否则令我等为难....”
刘桐语气太轻,几乎只容傅娆一人听见,傅娆知会他意,脸腾腾泛红。
刘桐带着人退到正院外,那名千户满脸郁碎跟来,指着里头傅娆的背影问他,“都指挥使,您怎么给她面子,她不过是....”
刘桐扭头一记冷眼扫过来,“不该你过问的事,不要过问,本将只有一句吩咐,以后见着她,给我放尊敬些,切莫冒犯。”
那千户心里打了个激灵,登时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