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穆遥大破丘林王庭咽喉重镇崖州,拿了此次北境一战头功,崔沪难免尴尬——这时候派人来,有点意思。
穆遥系着大氅带子,“才一日就派人过来,崔将军有点着急呀——派的谁来?”
“田世铭,带着冀北军一支小队,足有二百来人。”胡剑雄道,“郡主见他吗?”
“探花郎亲自来了呀……二百人——”穆遥哼一声,“这不是来说话,倒像是来拿人的。”摆手便走,“你去安排,命他们城外扎营。”
胡剑雄眼见自家郡主走远,扯着嗓子道,“郡主见吗?”
夜风远远送一声回应——
“见个屁!”
穆遥一整日累得身心俱疲,回房中倒头便睡,梦中不知置身何处,不知所遇何事,除了烦躁便是烦躁。正在烦不胜烦之际,耳边一个声音不停息地聒噪。
穆遥猛地睁眼,入目是鲜明的日光,居然已经过午。她坐起来,揉一揉两边酸胀的太阳穴,“谁在外面?”
便有侍人在外应道,“奴婢夏池,郡主醒了?”
穆遥不高兴道,“什么人在外吵闹?”
“是侧院……”夏池小心翼翼道,“人多口杂的,奴婢这便去打发了。”
“等一下。”穆遥站起来,隔着窗子看一时,果然不间断有侍人从侧院夹道小门经过,“侧院在做什么?”
“是效文先生在那里。”夏池道,“北塞一个要紧人物病得厉害,侧院的活石汤池烧了滚热的汤药,给病人药浴,一整夜折腾到现在。”
穆遥后知后觉想起来活石汤池就在自己旁边,一时间大大无语,然而此时撵人又显得不大度,只道,“摆饭吧。”
亦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摆在院子里。穆遥洗漱了,坐在花架子下吃饭。正吃着,胡剑雄急匆匆进来,“郡主不好了!”
“你才不好了!”穆遥骂一句,放下汤碗,“喘匀气再说话!”
“……是!”胡剑雄站在原地,果然老老实实喘了半天,“郡主,田世铭来了,就在外边。”
“来就来了。”穆遥道,“用得着跟我说?”
“是!”
胡剑雄正往外走,身后一声,“等一下!”精神一振,恭敬回去,“郡主?”
“田世铭一个人,还是带着他的小队呢?”
“回郡主,一个人。”
“那便见见吧。”穆遥哼一声,“命他等着。”
“是!”
穆遥便接着吃东西,慢悠悠吃完,侍人捧茶漱口。又奉上喝的茶,穆遥拈着碗盖拨着茶沫子,抬眼见侧院人来人往,一个个慌慌张张仿佛天塌了一半,顿觉心烦,“请田将军。”
不多时,胡剑雄便带了个容貌秀丽的年轻将领进来。穆遥将茶盏轻轻一放,“探花郎亲自来了?”
田世铭脸上顿时黑气笼罩,军姿笔挺,大声道,“传崔将军军令!”
穆遥一手支着下巴,“请说吧。”
田世铭脸上黑气愈重,“穆将军,传崔将军军令。”
“本将前日受了些小伤,不好移动。”穆遥轻笑,“探花郎直说便是。”
田世铭拿她无法,便随遇而安,“传崔将军军令,崖州城内丘林氏王族并朝中臣等,不论品级大小,一律押往西凉城,以备回京献俘。”
穆遥难得地吃了一惊,“献俘?”
“是!”田世铭镇重补一句,“崔将军特地吩咐我转告穆将军,旁的人不重要,崖州王齐聿少不得。”
穆遥长长地“哦”一声,“知道了。探花郎说完了吗?说完来喝茶。”
田世铭一张脸黑如锅底,“穆将军惯爱拿我开玩笑。什么探花郎,求休提。”
胡剑雄一头雾水,真实发问,“探花郎多了不起啊,为什么不能提?”
穆遥笑道,“你有所不知。世铭公子虽然出身将门,却不是个武夫。中京城里出了名的少年英才,文武双全,立誓拼个文状元。谁料殿试那年运气不济,群英荟萃能人辈出,只得了一个第四。后来状元郎坏事,世铭公子递补探花郎——因此从来不爱提起。”穆遥越说越笑,“依我说第四就已是十足了不起了,偏生世铭心气太高。”
田世铭往椅上坐下,摆手道,“别说了。第四已然是圣上看在我家老爷子脸上赏的,无事又白捡一个探花——我也是个要脸的,别提——都不许提了啊。”
穆遥给他倒一盏茶,“管他怎么来的,你就是我朝金本在册的探花郎,谁也夺不过你去。”一边说一边将茶盏推过去,“你看我即便想夺个功名,也没那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