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视线捕捉到一物,轻轻说一句,“……御赐……的青云砚——”
穆遥无声撕咬着男人一小片薄而冷的耳垂,好半日松开,“御赐的北穆王在此,管什么砚台?”
二人滚在案上,坠地的乱响越发没完没了,静夜中响动惊人。男人嘴唇贴在穆遥颈边,含混道,“我一直等你……你去哪里……”
穆遥一声不吭。
“穆遥——”男人叫一声,仍不得回应,便睁开眼,望住她。穆遥掩住他双目,双唇移到男人微凉的面上,吃吃发笑,“我还能做什么,巡营呀——”
男人用力眨眼,刺得穆遥掌心发痒。穆遥又去亲他时便被他偏转脸避开,穆遥支起身子,“齐监军何意?”男人感觉穆遥要退走,一把抱住她,“穆遥,别走——”复又细声喃喃,“你别走……哪里也别去——”
穆遥就势往男人微凉的颊边柔和地触一触,“你生气是……等我很久了吗?”
男人“嗯”一声,又摇头,“不久……我没生气。”睁开眼,仰面看她,“穆遥……只要你回来,再等一时……也使得。”
穆遥忍不住笑,“是吗?”
男人无声地偏转脸。
“齐监军言不由衷呀,我看着,你是半点没有‘也使得’的意思。”穆遥松开他,“起来。”
男人一把攥住她衣袖。穆遥扳开他手指,“案上冷,来这边。”
“不,我不冷。”
“你不冷,可是我冷呀。”穆遥强拉着他起来,拖到火膛边坐下。男人不情不愿跟过去,顺势伏在她膝上。
穆遥抬手,理顺男人满面乱发,一点一点与他尽数捋到耳后,“晚间吃过饭吗?”
男人望着她,摇头。
穆遥皱眉,“你是真不知道饿呀,监军大人?”
男人感觉耳后的手停下来,心生慌乱,便偏转脸,将自己整个脸颊都送到她手掌心上,蹭一下,“那么些人……我看着他们都想吐——”赶在穆遥发作前补救,“穆遥,我想与你一同吃。”
穆遥刁钻道,“可惜了,我这里没东西吃。”
“骗人——”男人望住她,“我来时嬷嬷同我说了,白日里你吩咐了嬷嬷,与我包馄饨吃——”
穆遥一时气窒。
男人摸索着握住她的手,“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馄饨,你陪我吃,好不好?”
二人正说着话,隔门从外边打开,穆秋芳捧着个大托盘进来。穆遥感觉膝上人瞬间紧绷,便一低头,眼见男人虽是波澜不惊,保持了蜷身伏在自己膝上的姿势,却极其警惕地盯着来人——应是在等她出声,判断身份。
无人在侧的日子,这个人在满世界白雾一样的面容中,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穆遥无声地叹一口气,“是嬷嬷。”
男人应声放松,仍旧沉在她膝上,柔和地望住她,“嬷嬷。”
穆秋芳入内便见满室狼藉,本要发作,转眼见齐聿赖在穆遥身上,又忍住了,“玉哥来时,我就说穆王一定会回来,怎么样,嬷嬷没有骗你吧?”
男人“嗯”一声,“嬷嬷从不骗我。”
穆遥越听越觉不对劲,“齐监军言外有音,仿佛意有所指呀——”
男人沉默。
穆遥俯身,双手捧住他两颊,扳着他同自己对视,“今日非得说个明白。”
男人抬一只手压在她手上,“你自己做的事——难道忘了吗?”
穆遥皱眉。
“你总骗我,方才就在骗我。”男人抿一抿唇,“雪天巡营,北穆王好雅兴。”
穆遥不料一眼被他看穿,此时倒不好硬顶,尴尬地看一眼穆秋芳。
穆秋芳极其识趣,竖起耳朵权当聋了。把托盘里的十余只瓷碗排在火膛边上温着,一一指点,“这三只里头是效文先生吩咐的汤药,服过药再吃饭,这是玉哥的葱香馄钝,这是洋参鸽子汤,玉哥晚些喝,这几个连着玉哥最爱吃的黄米枣糕在内是六样点心,晚间饿了吃。”站起来,“老婆子要睡了。”
穆遥四下里看一回,咂舌道,“我也没吃饭呢,嬷嬷怎么不想着我?”
穆秋芳往盛馄饨的锅子随便一指,“那不是吗?你与玉哥一同吃。”掀帘走了,帘子还没坠下来,又转回来,把屋角一只一只铜壶提过来坐在火上,“这是热羊奶,晚间醒了,给玉哥润润。”
齐聿赧然,“嬷嬷莫要拿我当小孩子呀。”
“你们两个——便是七老八十了,往嬷嬷面前一站,也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