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又怎么样,有些人没疯,还不如我一个疯子见事清楚。”齐聿在穆遥肩上蹭一下,“被朱青庐和秦观齐齐盯上的人,还有闲工夫逛夜市,寻我一个疯子晦气。”
田世铭一窒,“你说谁?我吗?”一时难以置信,四下里又无旁人,齐聿绝不可能这么同穆遥说话——只有自己了。“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两个?为什么盯着我?”
齐聿闭一闭眼,全不理他。穆遥推他坐起来,“好生同他说。”齐聿只好坐直,“朝中诸军,秦观手里得用的一个中京守备,一个冀北军,崔沪久不为陛下所喜,秦观这次说不得就不保他了。若秦观不保,田世铭,依你之见,冀北接任之人最可能是谁?”
田世铭一滞。
穆遥笑道,“那必定是咱们田小将军呀。”
齐聿道,“瞿州田氏历代将门,你接冀北,是打算投朱青庐,还是投秦观呀?”
“投个屁!那两个东西哪配我相投?”田世铭骂一句,他原不蠢笨,话到此处便明白,一提衣摆往齐聿对面坐下,“说完。”
“说什么?”齐聿冷笑,“田小将军做大事的人,不需问我一个疯子。”
田世铭脸一黑。
齐聿不依不饶,尤其气人地再添一段,“话说到这里,后头若还要我说。你不如也早早疯了罢了,反正你连个疯子也——唔——”被穆遥一手按在唇上,唔唔有声。
田世铭哈哈大笑,拍手道,“北穆王——做得好。”
齐聿挣不过,偃旗息鼓闭上双眼,仍旧歪在穆遥肩上,一言不发。
穆遥便松开手,“现时朱青庐折腾崔沪,主要是想围魏救赵,谋个脱身。秦观管了崔沪,难免同朱青庐撕扯,若不管崔沪,冀北军继任之人便是他二人相争之处。”
田世铭,“秦观疯了才管崔沪,机会难得,咬死朱青庐岂不美哉?”
“万一呢?”穆遥道,“你不用管。趁他二人乱着,崔沪惶惶不可终日。该动的人,该换的防,早早下手。”
田世铭目中戾气一纵即逝,“我知道。”站起来,“我走了。”
齐聿忽道,“等一下。”
田世铭回头,“你不是没有话说了?”
“不说怕你死在路上。”齐聿道,“如今图穷匕现,秦观绝不可能任由冀北失手,你与其与之针锋相对,倒不如虚以委蛇——否则中京地界,难免为他所害。”
田世铭点头,又一时咋舌,“原来你这个老祖宗门人,也不过是个虚名,晏海侯如今究竟是谁门下?”
齐聿低下头,拉住穆遥一只手,“我么……我是北穆王门下。”
穆遥扑哧一笑,嘱咐田世铭,“万事小心。”
田世铭四顾一回,“这个地方不错,闹中取静,四野开阔不怕有人旁听。岁山夜市天下闻名,常往这里来,也不引人注目。”
穆遥心领神会,“有事投信,仍在此处相见。”她看田世铭走远,“你倒不怕田世铭知道了?”
“他比我还怕人知道你同我有所亲近,我为什么怕他知道?”
穆遥一想是个这道理,“那你为什么信得及田世铭?”
“我信的不是他,是你。你信他,我自然也是信他的。”
穆遥轻轻一笑,“晏海侯怎么这么嘴甜呀?”
齐聿不吭声,久久问一句,“若你是秦观,会叫朱青庐就此倒台吗?”
“问我吗?”
齐聿“嗯”一声。
“我不会。”穆遥道,“朱青庐一倒,朝中秦观一人独大,陛下怎能安睡卧榻?”复又叹气,“如今朝中一阉一相,不正是陛下一手促成么?”
“中京之祸,祸在朕躬,金殿上那个不行正道,怎能叫社稷清明?”
“齐聿!”穆遥斥道,“你在说什么?”
齐聿双唇抿作一条直线,无声在她颈边蹭一下。
“今日这些话,我听过就罢,休得在旁人面前提起。”穆遥道,“你身家性命不要了吗?”
齐聿猛然坐直,厉声道,“我还有什么身家?剩一条命,想拿?也要看他敢不敢拿命来换!”
穆遥一把按住他,“齐聿!”
齐聿被她盯着,满怀戾气便提不起来,抿一抿唇咽了,仍旧靠回去,抱住她手臂,“我不说了……我都听你的。”
二人久久沉默。穆遥渐觉忧虑,“秦观人又不傻,万一他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