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遥眉峰一动,“幸亏大和尚警觉。”
“此人走后不足一月,勤州法度寺圆觉大和尚入中京,频繁出入各王府,成了各王府内宅与宫中诸妃座上宾——”老僧摇头,“圆觉从来不肯见外人,为何突然间性情大变,老和尚着实百思不得其解——投书过去,也是泥牛入海无消息,圆觉大和尚与老和尚多年至交,怎会见信不回?”
穆遥沉默一时,“多谢大和尚的茶,着实的好,这一茬春茶便都卖与北穆王府,带回西州与外子尝尝。”
老僧极其乖觉,听到这里便知这位北穆王不会出手管此闲事,虽然失望也别无他法,只能起身辞行。
胡剑雄一直等他出去才道,“穆王可是怀疑这记名僧,便是秦沈?”
“极大可能,是他。”穆遥道,“秦沈从崖州出逃便不见踪影,若是潜踪为僧,确实可以躲过飞羽卫寻踪。你速去追查崖州往中京沿路诸佛寺,一年以来可有枉死之僧人——此处已近中京,他既然对大和尚动了杀心,大和尚应当不是他第一个猎物。”
胡剑雄摇头,“宫中和诸王府内眷无不信佛,秦沈以拿了度牒的僧人身份出入,倒真是不显山不露水——难怪赵夫人成了秦沈掌中猎物。甚么雪中捡人回家,甚么远亲,全是谎言。”
“不止赵夫人,定然还有其他人——”穆遥沉吟一时,复又摇头,“罢了,不必再查了。”便往里走,“安排车马,即刻启程。”
穆遥入内室,齐聿已经醒来,靠在榻上凝望虚空出神。穆遥走到近前,伸手打一个响指,“在想什么?”
“我在想——黄金千两,从哪里寻来?”齐聿扯出一点笑意,“我没有这许多银钱。”
穆遥扑哧一笑,“那你怎么敢就胡乱应允秦沈?”
“我那时为了离开王庭——什么手段都试过。”齐聿凑到近前,倾身伏在穆遥膝上,“不过是空口许诺,在那时于我来说,根本不算一件事。”
“哦?”穆遥翘起嘴角,“你真的没有想过,可以回中京同穆遥郡主借银吗?”
齐聿伏着,无声微笑,轻声道,“许是想过的——”
“那你现在要不要借呀?”
“不。”齐聿摇头,“不借。”
“那又为何?”
“因为……我还不上。”齐聿轻声道,“我早说过,要与你为奴,哪里寻来银钱还与你?”
穆遥后知后觉想起还有“为奴看马”这一件旧事,稍一琢磨道,“我这有一个极好的生钱之道,想不想知道?”
齐聿便翻转过来,仰面看着她。
穆遥正色道,“北穆王府什么都有,唯独缺一王君,我意托与公子,公子若愿意,黄金千两,权作聘礼。”
齐聿眨一眨眼,不发一言。
“怎么?”
“不。”齐聿撑起身体,移到榻上侧身躺下,留一个后背与她,“我不配——你让我与你看马就是。”
穆遥早有预料,半点不生气,“齐聿,你且想清楚,你今日不肯,日后北穆王府迎王君,你要与他看马吗?”
齐聿仍然不肯吭声。
穆遥懒怠理他,出去看着套了车,斥退从人,拖着齐聿登车。临行前自己出去同老僧道别,“多谢大和尚收留,日后大和尚寺中香火,连同圆觉大师的法度寺,由北穆王府供养。”
老僧合什低头,“阿弥陀佛。春茶已奉与车上,殿下带回西州,留与王君慢慢吃。”
穆遥同老僧作别。车队启程,渐行渐远。穆遥一直看着老僧人影不见才退回车中。齐聿靠在车壁上,指尖把玩着茶叶匣子,问她,“谁是王君?”
“管他是谁,总归不是你。”穆遥哼一声,“齐聿,你是与我看马之奴,是我府上齐虎小公子之开蒙教书匠,做好这两件,旁的事你休问,你管不了。”
齐聿面色微白,“穆遥,你是不是一定要一个王君?”
“不然呢?”
“若我说不行,你不能有王君——”
穆遥渐渐来了兴致,饶有兴味地望着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齐聿低着头,久久仿佛下定决心,移到穆遥身前,坚决地望着她,“你答应过——”
穆遥皱眉。
“要答允我一件事。”齐聿直起身体,俯身慢慢凑到穆遥唇边,轻触一下,“我想好了——”
穆遥一滞,还不及说话,已被他抬手掩住,下一时唇上微凉,有冰雪一样的触感,男人微弱的声音如同下蛊,贴在她耳畔道,“穆遥,你不能有王君……也不能有旁的人——你只许同我这个看马之奴,开蒙之教书匠在一处。”
穆遥被他亲得意乱情迷,匆忙道,“不行……你这是在赖皮——换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