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马马达
时间:2022-02-11 08:52:02

  穆遥愣住,“齐聿?”

  男人缩着身体,抠住车壁一处缝隙,指尖用力到发白,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穆遥以为他又犯病,便取一丸药上前。药丸刚触及齿列,男人倏然开目,手臂挥舞推拒,“我不要,滚开——”

  穆遥一时发狠,五指探出扣住下颔。男人剧烈挣扎,目光狠厉,如同凶兽,“你是穆遥吗?”

  穆遥越发笃定又犯病,正要一鼓作气强行塞入口中时,男人忽然大叫,“你不是穆遥!穆遥怎会如此对我!”

  穆遥不由自主松开手,药丸便骨碌碌滚在地上。

  男人挣脱她钳制,平平躺着,望着头顶车篷,胸脯一上一下剧烈起伏。

  穆遥道,“你又在闹什么?”

  “你是穆遥吗?”

  穆遥勃然大怒,“我是不是,你不知道?”

  “不知道。”男人一句话顶回去,索性翻转身,留一个背影给她。

  穆遥气直往上顶,好几次忍住了没把他直接撵下车去。

  男人一言不发。未知多久过去,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如同梦呓,“不知道。”他忽然极轻地笑一声,笑声苍凉,“认不出,也不敢认……所有人都在骗我……都骗我,全是假的。”

  穆遥万万没想到他的疯症已到这般田地,满腹邪火无影无踪,便结巴起来,“就这么一会工夫……你总没忘了……你要跟着我吧?”

  男人道,“记得。”小声喃喃,“穆遥,你不能走……走了,我便认不出了。”

  穆遥指尖一紧。

  两个人一坐一卧,俱各无语,唯独车辙碾压山路的吱嘎声源源不断。不知多久过去,男人慢慢转回来,大睁着眼,固执地望着穆遥。

  穆遥目中微含疑惑。

  男人手臂前伸,两只枯瘦的手摸索着寻到她,抓住她一只右手。

  穆遥不动。

  男人握着她,目光凝注在捧在掌中的她的手上。穆遥正要说话,忽一时虎口处剧痛,竟被他一口咬住。

  穆遥本能一掌拍出,堪堪触及男人瘦骨嶙峋的脊背时生生顿住,变掌成拳,慢慢收回来。

  男人死死咬住穆遥虎口一小块皮肉,使力之大,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发抖。

  穆遥索性便由他咬着。久久,手背上微微一烫,一大颗泪坠在那里,不多时又是一颗,竟是源源不断。穆遥无语,“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

  男人摇头。唇齿间凶狠的撕咬慢慢变作安静的吸吮。穆遥手掌伤处被男人含在口中,尖锐的疼痛在温热的唇齿之间一点一点消弥。

  穆遥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许久之后,男人终于松开她,慢慢仰起脸——苍白的,瘦削的,泪痕狼藉的一张脸。

  穆遥低头看一眼虎口处圆圆的一圈齿印,伤处泪水与血水交织,简直乱七八糟,“齐聿,你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不吭声,拾起地上的药丸,在指尖撵开,与她涂在虎口伤处。奇异浓烈的花香在车内弥漫开来,香得呛人。

  “不用上药——”穆遥一语未毕,伤处瞬间疼得钻心,穆遥立刻反应这药不对,一掌推开男人,“做什么?”取水壶冲洗伤口。

  “洗不掉了。”

  穆遥皱眉,“什么意思?”

  “销魂草生冰山之顶,天生赤红,染色终身不落。”男人轻声道,“北塞习俗,男女定情,以针刺镌刻,从此除非肉身腐朽,天涯海角,永不相忘。”

  穆遥洗去表层血珠,果然见那齿痕渐渐分明,浮出艳丽的朱红色,如同纹身。穆遥勃然大怒,“齐聿,你疯了吗?”

  “我就是一个疯子……”男人轻声道,“穆遥,你不是一直这么以为吗?”

  “胡说八——”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吃药?”男人仰面靠在车壁上,发丝凌乱,被粘腻的冷汗粘着,乱七八糟粘在瘦削的面上。本是极狼狈的形容,衬着他绝世的一双眼,反而透出十分的诱惑来。

  穆遥被他顶得无言以对。

  “我没有疯。”男人沉重地闭一下眼,“你留着这个,我能认出你。”

  穆遥怔住。还不及说话,车门啪一声自外撞开,狂风裹携大量黄沙汹涌而入。男人正靠在车壁迎风立面,冷不防被狂风沙重重一扑,一声不响栽倒在地。

  穆遥凌空一掌拍出合上车门,风势骤销。穆遥膝行上前,拉起男人掩在怀里,回头往外叫一声,“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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