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马马达
时间:2022-02-11 08:52:02

  男人悚然一惊,复又皱眉,“不用你管,我都杀了。”

  穆遥愣住。

  “丘林氏的人,一个一个,都杀光。”男人说完,疲倦地闭上眼,“杀了……都杀光。”

  穆遥越听越觉得不吉祥,掩上男人双目,“以后再说,先睡觉。”

  男人奋力撑着眼皮不肯闭上,“太亮了……好多人来……好多人……”

  穆遥四顾一回,此时已是深夜,车内无灯,只有窗外一点灯火间或透入,映在男人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穆遥随手掷一条毯子过去遮住。

  车内瞬时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黑暗里,男人沉重地吐一口气,他仿佛终于寻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渐渐鼻息平稳。穆遥沉默地坐在一旁,等男人细微的鼻音变作不间断的哽咽时,将他半边身子抱起来,枕在自己膝上,用毯子裹严实。

  车行一时,韩廷在外道,“郡主,崔沪来了。”

  穆遥揭开毯子一角,果然看见崔沪在王府门上站着,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打转,又往街口张望。穆遥一声冷笑,“从后门走。”

  “是。”

  王府热闹的夜灯透过窗棂铺入车内,男人无意识的啜泣立时消失,眼皮一掀便叫,“谁?出去——滚出——”

  “是我,穆遥。”穆遥一抬手遮住他双目,“别怕,到家了。”

  男人挣扎着要睁开,又被穆遥按住,湿沉的眼睫刺在穆遥掌心,又痒又粘。穆遥皱眉,手掌向后移到男人脑后,强行压着他埋在自己衣襟里——仍叫他陷在安全的黑暗里。

  男人身不由主迷恋这样被她抱着的感觉,耳边是车轮碾压青石板路的碎响,和着韩廷和胡剑雄在外的说话声。他听着听着便恍惚起来。

  下一个瞬间又觉得自己卑劣至极,他想要站起来,想要告诉穆遥,他完全不需要躲在她身后,他完全可以亲手杀了许人境,甚至可以亲手杀了丘林清,杀了朱青庐,连同秦观那条阉狗一起杀掉——

  但是他却沉溺在这样柔软温热的怀抱中无法自拔。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躺在这个怀抱里,被她这样温柔地抚摸,他没有什么不可以做——可以撒谎,可以卑劣,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放弃安逸的死亡,留在人间做一条游走的孤魂。

  微凉的一只手贴住他发烫的前额,男人听着穆遥的声音含着一点忧虑,“怎么抖成这样……快到了,回去吃了药就好。”

  男人许久才明白那格格的碎响不是车轮的声,那是自己齿列在疯狂撞击。他只是有一点点难受,他也并不寒冷,为什么每次都在她的面前抖得像一只丧了家的疲惫的老狗?

  好难看,好难看啊。

  真的太难看了。

 

 

23章 有古怪   你要当条狗养着便养着。

  余效文在药房折腾许久才弄出头续。如珠似宝捧着药盅回去。一进门见里头居然点着灯,生生吃一惊,到暖阁门口一探头,果然穆遥在内——这位要是不在,那位定是一丝儿灯也不许点的。

  余效文把药盅放在火塘边上温着,上前叫一声,“郡主守了一夜吗?”

  穆遥嗯一声,在冷水盆里投着巾子。男人蜷在她身边,不时在枕上辗转,灵魂如陷深渊,没有片刻安稳,闭着眼睛只是哭,哭一时又仿佛灵醒,咬住下唇忍住不肯出声。

  轮回往复,只有眼泪不曾停过。

  穆遥见怪不怪,取下男人额上烘热了的那块,换上刚浸过的冷的巾子。男人在高热之中,被冷意一激不受控制地乱叫,“走开……拿走……走……走——”

  眼见着他再挣一下巾子便要滚下来,穆遥一探手压着巾子固定在他额上。男人用力皱眉,又去掀被子,守在一旁的穆秋芳上前压住被子。男人无论如何挣扎不脱,在冰火两重天中反复煎熬,便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穆遥半点不生气,沉默地抽一条丝绢,给他擦眼泪。

  余效文看着二人动作轻车熟路,不知做过多少回,便问穆秋芳,“一夜都这样?”

  穆秋芳看一眼穆遥,为难地点一点头,“是。打从郡主带着回来,一直闹,没一刻消停。”

  余效文叹一口气,“小齐公子必是没吃过什么苦头。”

  “哦?”穆遥终于看了他一眼,“从何说起?”

  “第一回 见着人发个烧能哭成这样的。”余效文道,“读书人毕竟娇贵些。”

  “读书人是读书人,也确是娇贵。”穆遥另换一条冷巾子,在男人变了调子的呜咽声中道,“你若同齐聿经历一样,现时只怕还不如他一半。”穆遥说着便看一眼穆秋芳,“等醒了,只说一直睡着,别的不许告诉齐聿。”

  “是。”穆秋芳应一声,“玉哥的脾气,若知道自己在郡主跟前哭成这样,撞也撞死了。”

  难怪穆遥亲自带着奶娘照顾——原来为这个。余效文摸一摸头,去火塘边取了药,“我琢磨一夜才配出来的方子,郡主喂公子喝吧。”

  穆遥看一眼便皱眉,“我给你的药呢?齐聿烧成这样,怎不给他吃?”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