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记得,爹爹去世之时,她难抑心中悲痛,好不容易去牢中见了他,扑进他的怀中痛哭不已。亲人的离逝,那段时间对她来说,太过煎熬,所以在见到他的一刹那,情绪几近奔溃,再也无法隐忍。
时间是会治愈伤口的,同样也会令人成长。
“五爷,有你在身边真好。”
知道了娘亲当年的事情,她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冲动地要跑去找夏侯彬算账,没有迷失了该有的理智。面对隐藏的敌人,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否则无法一击即中,会很麻烦。
【五爷,有你在身边真好。】
她只是窝在他的怀中,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话。
夏侯雪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轻轻慢慢摸着她的头发,每一下都像是触碰进她的身体,催入心间。
她知道,五爷早有打算。
当天,贺棕就把老婆子打昏丢到了郊外,然后派人秘密跟踪她,且看着她会不会去找夏侯彬,而夏侯彬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不会去通知那个幕后的人?做贼心虚的话,肯定会的。
处理完这件事情,文榕榕就和夏侯雪回了王府。真正的王爷回来了,焦溪自然不需要再假扮,和宿鹿一样易容成平凡的人,扮作王府的护卫。
此刻,孟筠寒正双眸含光看着五爷,慢慢向前走了几步,离着五爷上有几步距离,不敢再上前了。
“五爷……”她轻轻唤了一声,千千万万的话语滚在喉咙,最终只化为一句,“回来就好。”
对于她来说,所有年少憧憬的爱意都给了这个人,痴心不已,死心塌地,怎么能轻易忘怀呢?如何能回得了头呢?除非生死,她是回不了头的。
夏侯雪拉着身侧的文榕榕,看着孟筠寒点了点头,道,“保重身体。”然后,他便和七爷一起去了书房谈论事情。
徒留她在原地,仿佛遭了雷劈一样,在她听见他那句生疏而陌生的,“保重身体。”她看了文榕榕一眼,有羡慕有嫉妒有悲情,却没有恨意。
“孟姑娘……”文榕榕不知该说些什么,以她们俩的身份,该是敌对的,却又因为同一个人,似乎在同一阵线。
孟筠寒却是摇了摇头,垂眉道,“你无需和我多说什么,我更无话和你说。”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背影落寞。
文榕榕叹了口气,随后也离开了。
另一边,去了书房的夏侯雪和夏侯临开诚布公谈到好晚。
特别是提到五爷的痴傻病之时,夏侯临委婉地问出了真相。他又说,“筠寒察觉出那个人是在冒充五哥的时候,我和她多少都在猜测了,其实我比她更早一点,更早一点知道一些端倪。”
“是在竹君园那次,我看到了五哥。”
夏侯雪也恍然大悟,自以为那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不过幸好发现的人是他,否则他的身份恐怕会提前暴露。
“五哥,你到底在策划什么?让我和筠寒帮你,好不好?”
“若有需要,本王自会找你们。”夏侯雪看了他一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们如今没有牵扯其中,干脆就置身事外,这样对本王来说也更放心,明白吗?”
“我明白,但是至少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万一,我是指万一……万一出现意外,我也好及时帮得上忙。”
“好了,你无需多说。”夏侯雪意欲结束和他的交谈,站了起来,可夏侯临跟在他的身后,仍然不放弃道,“五哥,你就告诉了我,好不好?”
“你若是不说,我恐怕我根本帮不上你的忙,你也不会找我帮忙。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
“行了。”夏侯雪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双眸透亮,“本王今日回归,不想让夫人等太久。”
“我……”夏侯临点了点头,往旁边退了几步,郑重道,“五哥,只要你知道,我永远站在你这一侧。”
“明白。”夏侯雪看了他一眼,推门而出,两人结束了谈话。
文榕榕就在不远处的凉亭等着,一看到夏侯雪走过来,她连忙跑了过去,回头朝夏侯临打了个招呼,然后牵着五爷的手一起回寝殿。
等他们走后,夏侯临准备回住处,却在月洞门后看到了孟筠寒——她正出神地看着五爷他们离去的方向,暗自神伤。
她如今已然恢复自由之身,也已经知道五爷其实并不是痴傻儿。当初她为了五爷才委身下嫁给邵斐,如今闹成这样和离,她若是以道义束缚五爷,也不是不可能代替文榕榕成为逍遥王妃。
再加上孟学士爱女心切,定然也会为了她的幸福而努力,到时候,五爷会怎么选择呢?
“你会怎么做呢?”夏侯临慢慢走到她的身边。
孟筠寒抬起低下的头,偏向一侧,勾着唇角道,“我也想像一般女子那样打闹,吵着让那五爷喜欢我,娶我,或者我干脆心狠一点,伤害文榕榕,哦不,是设计陷害她,让五爷恨她,从而让五爷再喜欢上我。”
“这样或许达不到我的目的,但至少让我觉得我还可以争上一争,否则我的人生就像是一潭死水,毫无意义,没有目的。”
她轻叹一口气,抬眸看向夏侯临。
银色的月光落尽她的眼眸,越发落寞的神色清晰可见。
“可我不屑。”她偏过头来,又说,“那样得不来五爷的爱,只会让他更加远离我,而觉得文榕榕更加得好。到头来,我心机算尽,付出了一切,可却得不偿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五爷分心,做个能够帮助他的人。”
“而且,是只有我,只有我才能真正帮助他,到时候,他自然会看得见我。”
“你知道吗?”孟筠寒笑了笑,看了他一眼,又道,“如今我看着五爷,既觉得心痛又觉得安心,因为他遇见了一生的人。”
“一生一个文榕榕。”
虽然那个人并不是她。
说完,她苦涩地笑了笑,慢慢走在月光下,周身仿佛镀上了一层凄清的银光。夏侯临望着她的背影,心中顿觉一痛,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说出了他长久以来都不敢说出的话。
“筠寒,”他看着她微微错愕的双眸,一字一句清晰说道,“你并不是一个人,本王一直会陪着你,直到你能看到本王的那一天。”
“等你想清楚了,本王听凭发落。”说完,他才放开了她的手。
孟筠寒惊诧过后,回神笑了笑,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颔首道,“五爷呢,他是一生一个文榕榕,可我呢……又何尝不是。”
“多谢七爷抬爱,筠寒无法消受。”说完,她又看了他一眼才慢慢离开。
夏侯临还在回味她的那句话,猛然惊醒,呢喃道,“你也是……一生一个夏侯雪。”
一生吗?
今夜的月光,格外凄清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祝好~~节日快乐~~
第88章 文善出事
孟筠寒养好伤之后便和夏侯临离开了逍遥王府。
是日,文榕榕正在花园阁楼的二层回廊,凭栏倚坐,望着外头丝丝细雨发呆。夏侯雪来到她的身后,替她披上外衣,说道,“秋寒,切莫冻着。”
“五爷。”文榕榕转头看过去,拉好他披过来的外衣,然后拉着他也坐下,问道:“忙完了?”
“嗯。”夏侯雪点头,单手搭在栏上,手指勾着她肩膀的头发,轻声道,“在想什么?”
她看着他,双眸含水,欲言又止,讳莫如深。
他怎么不懂?
“不要胡思乱想。”手指从她的头发上松开,来到她的脸颊,他轻轻摸了一下,然后道,“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当下才是重要。”
孟筠寒在王府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避嫌,不曾和她单独相处,但在前天晚上,她终究还是找了他,告诉他,她养好病了,准备离开了。
她未曾多说什么,因为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她不会用过往情分来绑架他,更不会用不幸的遭遇来博取他的同情,利用他的愧疚之情来博取关心。
因为这样,才能让夏侯雪放不下她,或许这辈子,他都会将她挂在心上。
以一种不同于爱人而特殊的存在。
文榕榕正是担忧这一点,她和夏侯雪是一体的,所以她也一样,莫名觉得对孟筠寒有愧疚,毕竟她才是后来居上之人。虽然,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对错,只是人的感情一向如此,到底是希望她会得到幸福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文榕榕看着他,垂了垂眸。
“知道。”他摸了摸她的下巴,像是给小猫挠痒一样,“怎么?你要把本王让给她?”
“才不是。”文榕榕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佯嗔:“就算把你让给她,她就一定要?她心气高傲,不是这样的人。”
“我只是希望她以后能幸福起来。”
夏侯雪握着她的手,低低“嗯”了一声,道:“她为本王做的,本王岂会不知?只是本王实在无法报答,只能换一种方式。”
就在这时,文汐急匆匆跑了过来,嗒嗒嗒上了楼,跑上回廊,道:“王爷,王妃……王妃,梅姨娘来找你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梅姨娘?文榕榕倏地起身,倒来的正是时候,她本就是要找她算账的。
“别冲动。”夏侯雪也站了起来,拍了下她的肩膀。
到底是谁和夏侯彬勾结害了她的娘亲,那个人还不确定。
文榕榕看了他一眼,深深呼了口气,这才带上文汐去前殿会客大厅去见梅姨娘。梅姨娘从小就对她看不顺眼,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主动寻来,那必定是和她儿子有关。
难道四哥出了什么事?她边走边疑虑,终于到了会客大厅。
“五……民妇参见王妃。”梅姨娘早已等得焦急,终于看到来人,迫不及待迎了上去,又迫不及待说明来意,“王妃,您一定要救救你四哥啊,你四哥他……他可能出事了。”
“梅姨娘。”文榕榕不着痕迹挥开她的手,蹙了蹙眉,“四哥出事,你为何来寻我?大娘是太后的亲姐妹,三姐是当今皇后娘娘,而大哥更是深得当今圣上信任的龙武卫首领,你寻他们任何一个,都比我更容易些吧?”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是有气氛的,此刻她想的就是娘亲的死,所以忽略了“四哥可能出事”的这句话。
“你……”梅姨娘愣了一下,总不能直接说出:我看出圣上早就对你有意思了,所以才来求你的。
关于是不是来求助文榕榕,她是纠结过,一来她摸不准圣上的喜好是否有了变化,毕竟圣上册封文霜霜为皇后,给了她至上的荣宠;二来文榕榕毕竟是五王爷的王妃,这么光明正大让她出面到底是不妥;三来她和文榕榕的关系确实不太好。
但她又转念一想,凭着她对男人的了解,男人都对自己的猎物有势在必得的自信,特别是没曾得到过的,而像圣上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更是如今,他有着比普遍男子更高的自信。
所以,在没得到文榕榕之前,他一定舍不得这个猎物。
况且,文善自小和她的关系就亲厚,她肯定不会任由四哥出事的。
“可是……可是你和你四哥从小关系就好,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顾我,也得管管你四哥吧?他若是真的出事了,你难道能见死不救吗?”
四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此刻,她才恍然大悟,问道,“你先说出了什么事。”
“他他昨天晚上被圣上传召入宫,都一个晚上一个早上过去,他都没回来。通常不会这样的,他若是被圣上留住,肯定会叫人带信给我,如今却是音讯全无。”
“你也知道的,他这个人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曾经好几次都惹恼了圣上,我怕……我担心他又惹怒了圣上,被圣上抓了起来。”
“我一直劝他,不要这样锋芒毕露,他总是敷衍我,我真的,真的怕他出事。”
“你能不能进宫去看看,只要确保他没事就行了,好不好?”
“就算是我进宫,也得有个理由,那皇宫可不是我的家,任由我进出的。我觉得你可以进宫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他的大姐,更不会见死不救的。”文榕榕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
她此刻不曾细想,只是觉得也该让她好好体会一下亲人出事的痛苦。
“皇后娘娘她贵为一宫之主,也不一定有时间见我,你和四哥关系那么好,你难道不担心他吗?”梅姨娘有些焦急,她觉得圣上肯定会听她的话,只要她愿意开口。
“五姑娘,王妃娘娘……只要你去看一眼就行,确保他没事,让圣上放过他就行,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若我要你把我娘亲的命还给我呢?”文榕榕眯着眼看向她。
“你……”梅姨娘的眼眸微睁,瞳孔放大,“你在说什么,你娘亲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我我……我没害过你娘亲,你娘亲是被一场意外大火烧死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当时火势那么大,就算进去救,救出来的也是一死尸啊,人死不能复生,我能怎么办?”
“当时?”文榕榕猛地抬眸,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你说,当时?!你当时在场?你当时就在佛寺?”
“我我我……我没有……”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小了。
“到底有没有!”文榕榕几乎是大吼出声。
“对!我当时是去了,可我,可那大火和我无关啊,我一介妇孺,我也冲不进大火救她。”梅姨娘又哼了一声,露出刻薄的面貌,“好啊,我明白了你,你分明就是见死不救,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我,你可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我儿子是生是死,不用你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