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她勾着唇笑,微微转头朝安蓝看了一眼。
安蓝一愣,黑夜下的脸颊晕红了一下,继而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诚如文霜霜所想,姬如月是想要文榕榕死的,而且是不能耽误一分一秒。她和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立刻会意,匆匆下去便准备了一杯毒酒。
殿内安静如斯,姬如月轻笑一声,开口道,“你可真是比那篱园的戏子还要厉害,把哀家骗得团团转。”
“哀家当初看你可怜又听话,想着你可以帮着哀家,盯住逍遥五爷,可你每次都说不上重要的消息,不是些日常琐事,就是些乌龙。如今想来,是你故意为之的吧?”
“其实,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帮哀家,还演得一副恨不得为了哀家去死?你也太豁得出去了……那刺客行刺,你还硬生生往上撞,就是为了博取哀家的信任!”
姬如月双眸一瞪,看着她。
“太后无须挂怀,那是臣子应当做的。”文榕榕一笑,显得依旧那么乖巧。
姬如月被她的淡定气到了,但转念一想,她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倒也没有多么生气。
不一会儿,嬷嬷就拎着酒壶进来了。
“哀家到底对你是有几分情谊的,可你这么对待哀家,哀家心里着实难受。”说着,她接过嬷嬷倒好的酒,往文榕榕的面前一递,声音轻柔却冰冷,“来罢,喝了这杯酒,你与哀家的情谊到此了结。”
文榕榕自然知道那是一杯断肠毒酒,她不能喝。
“太后娘娘的情谊,榕榕谨记于心,可榕榕身体不适,无法饮酒,还请太后娘娘谅解。”
“只是一口酒而已,也不能喝?”太后眯了眯眼,朝嬷嬷又飞去一个眼神。
“是的。”
话音刚落,嬷嬷带着身后两名宫女上前,来到文榕榕的身前,欺压而上。
“你们要做什么?”文榕榕警觉,刚要起身就被另外两名宫女给按倒在地上。那嬷嬷就端着酒杯,举在手中,然后用力一踢她的小腿肚,将她一下子压倒在地上。
一旁的姬如月始终是冷眼相看——她不喝,也得喝!
“得罪了哀家,你以为,哀家会放过你吗?”反正两人已经心照不宣,姬如月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一下子说个痛快。
“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死!”
于是,那嬷嬷让宫女架着文榕榕,而她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准备把酒灌进去。可无文榕榕一直死咬着牙齿,不肯张开嘴巴,哪怕下巴被捏得生疼,传来阵阵刺骨的疼痛。见此,嬷嬷双眸一瞪,一个巴掌就打了上去,白皙的脸庞立刻出现了红印。
文榕榕又吃痛,但依旧死咬着嘴。
嬷嬷又一个巴掌打了下去,一左一右脸颊上是对称的红印。
“好你个小贱蹄子,我看你喝不喝!”那嬷嬷也来了劲,索性将酒杯放下来,上手直接要掰开她的牙齿,一边掰开,一边打几下,一边骂骂咧咧。
文榕榕的口腔里溢出一股血腥气。
嬷嬷打得手都疼了,气得双手叉腰,跑到一旁和姬如月说道,“娘娘,那小贱人死都不张开嘴,力气还很大。”
“废物!”姬如月瞥了她一眼,道:“再去喊两个人来。”
“是。”嬷嬷笑得阴险,立刻让人去唤两名力气大一点的侍卫前来。到时候,看那小贱人还怎么挣扎!
就在等着侍卫来的时候,嬷嬷继续上前殴打她,巴掌声清脆地响在黑夜中。无论嬷嬷怎么打,文榕榕就是半点也不张开嘴唇。
嬷嬷打累了就休息一下,又继续骂她几句。
不一会儿,来了两名侍卫,是太后娘娘宫殿中的,自然是听话行事之人。一名孔武有力的侍卫从后牢牢抱住她,双臂从后背绕到前胸,另一只手将她的双臂死死地扣住。另一名侍卫则站在一旁,听候发落。
“把她的嘴给我掰开!”嬷嬷终于端起了那杯毒药。
另一名侍卫听令,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先是掰开她的唇瓣,又发力扯开她的赤贝,任由被她咬着手指,轻松撬开了她紧闭的嘴巴。
嬷嬷冷笑了一声,端起酒杯就要朝她的嘴巴灌入毒药。
她发疯一般不断地挣扎,死死咬住那名侍卫的手指,依然分不清口腔里的血液来自于她的牙齿还是那侍卫的手指。胃里一阵惶恐和恶心。
这时她离得死亡最近的一次,近得似乎能感受到心脏停止跳动,疼痛感已然麻木了心魂。
她只看到嬷嬷那狂巅阴险的笑容。
还有……五爷?那在月光下出现的身影,是五爷吗?
瞬间,画面像是暂停了。嬷嬷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一柄长剑从后至前,插中了她的心脏,随后即是来自于地狱的亡音。
“给朕滚开!”
沾染着鲜血的长剑,哧溜一下从嬷嬷的身体被拔出,不带任何情感,仿佛他杀的只不过是一只母鸡。
另外的侍卫和宫女,吓得齐齐跪地,浑身颤抖,却只听圣上冷冷道,“都拖出去,斩了!”
还有太后娘娘……夏侯榆冷冷地朝她看去,两人沉默地对峙了片刻,终是听他说道,“来人呐,太后娘娘今夜受惊,带回宫中好生照看着,一步也不要离开。”
“你……”姬如月看到他似要杀人的眼神,到底是没说下去,甩脸走开了。
此时的宫殿,只剩下夏侯榆,以及被三公主夏侯今瑶抱在怀中的文榕榕。
若不是夏侯今瑶偶然看见了她,不对……应该说是看到了这张和陌上玉一模一样的脸庞,她大概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心仪的翩翩公子了吧?
可是,原来她心仪的公子竟然是……是个女的。
那么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单相思,都是笑话了?她这么长时间坚持着不愿意和亲北漠的理由,就是个笑话。
一瞬间,她竟然释怀了,所以在看到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齐齐出现的时候,就觉得肯定有事发生。她观察了一会,觉得自己没能力对付,立刻就去找了圣上。
当看到她被人这么欺负的时候,她很心疼很心疼。
同样心疼得要死过去的还有夏侯榆,他一步步朝她走过去,可从她眼中看到的却只有恐惧。他愣住了。
此时,邵斐又不合时宜出现了。
“圣上,孟大学士和苏太傅有要事求见。”
“这个时辰?”夏侯榆微愣,看再度看到文榕榕受伤的眼神,终是摆了摆袖,离开了。临走前,让夏侯今瑶照顾好她。
待人都离开之后,殿内一片安静。
夏侯今瑶附耳低声问道,“王妃……你现在,走得了吗?”
“尚可。”文榕榕抹了一把嘴唇,擦去血痕,抬眸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竟有些尴尬。
“对不起,之前瞒着你。”文榕榕自知理亏,先开了口。
“没什么,现在知道了也不晚。还是要谢谢你,此前帮着我。”
夏侯今瑶扶着她起来,低声又道,“趁现在快跟我走,五王爷在三重门外候着,内廷他进不来。”
五爷?文榕榕猛地看向她,情绪有些激动。
夏侯今瑶点了点头,替她罩上披风,带着她往外走。一路上很顺利,事先打点过的。
刚走到一半,文榕榕想起夏侯榆的冷酷无情,脚步一顿,问道,“那你呢?你如何交代?”
“放心,我无事。”她笑了笑,继续带着她往前走,“你曾经救过我,也帮过我,这是我还你的情,是我自愿的。”
况且,圣上要她去北漠和亲,就算真的要算账,也不可能对她怎么样的。
“孟大学士和苏太傅他们正拖着圣上谈重要的事情,趁此时机不走,就很难有机会了。快走吧,五爷在等你。”
五爷,在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等待,我有时间一定会更新的,月底能完结了,后面还会有几个剧情~~~
第95章 两人回府
夜风呼呼而过,吹在文榕榕火辣辣的脸颊上,减少了些许痛楚。
她的手臂搁在夏侯今瑶的手臂上,轻轻摇了一下,低垂着眼睑问道,“我的模样……如何?”
双眸肿胀,脸颊微红,嘴角还印出一些淤青。那模样委实不能说是“好”。
“模样无人能出其右,只是……”夏侯今瑶抿唇看了一眼她脸上的伤,低低说了一句,“五爷看了,定是要心疼不已。”
“我一直都以为,五爷不像是会心疼人的,可今次这一遭,我能看得出来,五爷待你是不同的。你待五爷,应当也是如此吧。”
“这人世间的算计太多了,人心复杂。其实五爷心思单纯,如若他一心待你好,也是个好归宿。”夏侯今瑶叹息着,那些关于“逍遥王爷和逍遥王妃”的恩爱传闻,她不是没听过,只是就算以前听过,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竟觉得,有些羡慕。
可她的命运呢?现今形势下,天魔教大肆入侵,据闻北漠早已沦陷成为了天魔教的附属,她若是与北漠和亲,岂非落入天魔教这般□□的手中?兴许连命都保不住,何谈能遇上一个真心待她的良人?
此般想着,觉得前路一片茫然,心下暗自伤神。
“三公主,你怎么了?”文榕榕察觉出她中的语气,再看了看她的神色,果然有异样。
“无事。”夏侯今瑶摇了摇头。
快到三重门的宫门口,两人脚步不自觉加快了。
宫门守卫见到是三公主,并没有阻拦,这也是因为夏侯榆的过度自信。他绑来了文榕榕,自然是无法对外宣称她的身份,更是觉得这皇宫乃是他的地盘,自然不会有人帮着她逃离,因为夏侯雪想进宫入内廷,必然是不可能的。
三重门外,夏侯雪背手而立。
闻声,他猛然转头看去,脸上闪过焦炙、殷切和伤神,再然后是狂烈的渴望和期盼,这些情绪却只是一瞬间便消逝,未免泄露出方寸乱了、心绪恐慌,他又露出那副阳光般的笑容,一步两步往她们的反向跑去。
好像,他的夫人真的就只是被邀请入宫而已,而他只是来接他那许久不见、思念不已的夫人而已。
他的目光,却在落到她脸上之时,眸光一震,神色微凝。
再完美的伪装,也无法掩饰此刻的神情。
谁人胆敢伤害他的榕榕?
他的眸光顿时倾泻出一片冷意,在从夏侯今瑶手中揽过文榕榕之时收敛了起来,便说,“谢谢三公主,本王可想念夫人啦。”
“不用谢。”夏侯今瑶笑了笑,看着他们,又道,“快些出宫吧,别耽误了。”
文榕榕被五爷抱在怀中,整个人竟然颤抖了一下,好似突然贴近了温暖,尘封已久的冰块等待着被温暖的阳光融化。
那一瞬间,眼眶有些湿热。
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就上来了。
只是她忍住了,微微低头,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头朝身后的夏侯今瑶道谢。夏侯今瑶已然入了三重门,笑着朝她挥手告别。
对于此刻的夏侯今瑶来说,或许这便是永别了。
为了照顾着她的身体,他们走得并不算快,只是两人一路上相顾无言。他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肢,微微用力,一手在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心,都微微湿润。
此时无言,更有言。
顺利出了宫,来到事先备好的马车处,文榕榕先上了马车,五爷随后而入。甫入,五爷便伸手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微微叹了口气。
因他突如其来的怀抱,文榕榕尚未反应过来,已是一阵害羞。她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处,双手来到他的腰肢,从前往后,轻轻地抱住。
只听他说,“榕榕今日所受之罪,本王没齿不忘。”
来日,定向那人百般奉还!
“唔……”她从喉咙泄出低低的颤音,双手搂得更紧,有些瓮声说道,“五爷今日情义,榕榕也是永生不忘。”
两人只是搂着,便不再言语。
从爹爹的去世到得知母亲死亡的真相,文榕榕仿佛忽然之间变得坚强,所有的委屈随风而逝,并没有像曾经那般化作无边无际的眼泪,肆意流淌。
只是被五爷抱着,听着他说,“没事了,有本王在”,就够了。
或许,这边是成长的结果,而往往成长的代价都是极其沉重而痛苦的。
安静了片刻后,夏侯雪问道,“圣上把三王爷召进皇宫了?”
文榕榕点了点头,从他怀中抬起头,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这几天在皇宫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只是说到太后娘娘出现,要置她于死地之时,匆匆略过。
可五爷何等聪明,岂会不知?他只是暗暗记在心中,没有点破。
“对了。”文榕榕又拉了拉他的手,问道,“三公主救我出来,到底有何缘由?夏侯榆怎么会放过她?”她知道,这里面定是有什么交易,而且三公主并不想与她言明。
“圣上答应了北漠的和亲,和亲的人便是三公主。”
“这怎么可以?他难道不知道如今的北漠是什么情况?不行,这件事情必须要阻止,这岂非是要让三公主去死?”
“你先别着急。”夏侯雪继续与她分析道,“和亲之事早已摆上了台面,只是人选一直未定。至于你说北漠的情况,圣上如何不知?他就是知道还这么说,里面才有问题。”
说及此,五爷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颊,眸中满是心疼和懊悔,“是本王令你身陷险境,在你最危难的时候却不在你身边。”
“这与你何关?”文榕榕娇嗔地看了他一眼,道,“是梅姨娘把我献给了圣上,你又如何能得知。”
“是啊,只是本王没想到,圣上真的会如此行事。”
“何意?”
“圣上如此行事,看来他准备向本王动手了。”
“动手?他准备怎么做?”文榕榕一听,脸上立刻露出焦急之色,连忙往他身上挪了挪,双手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