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血|腥气味浓烈了起来,美好的幻象都已经消失不见,那些与现实有关的记忆被渐渐唤起,她仿佛已经梳了京中常见的妇人发髻,冷笑了一声,仿佛在瞧一个疯子。
“我同夫君是圣上明旨赐婚,三媒六礼嫁到秦家去的,我不与丈夫亲近,难道还同殿下私下来往,无媒苟合吗?”
“音音,你嫁了一个读书人,口才倒是愈发好了。”
他怔怔望了她片刻,语气缓和下来,却不顾她的哭喊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了一处道观,本应是修行清净地的道观静室,竟然传出男女燕好的低吟声。
圣上比平时略有些沉重急促的呼吸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但隔着一扇门听到的声音居然是她不知羞耻地迎合,哀求圣上再快些,声音柔媚,几乎能滴出水来。
“原来只要换一个人,夫人便肯主动求欢了,”他声音淡漠,略含讥讽:“就因为是圣上,便值得夫人如此屈从?”
“还是说,只要是寝在九五至尊的床榻上,你根本不在乎那个人是谁?”
“别说了,殿下,求求你别再说了!”若是没有被人捉住身子,她已经瘫倒在了地上,但是她的双手动弹不得,只能隔着一扇门,听着那几乎要叫她羞愤而死的声音,喉咙里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如此良辰美景,怎能不叫夫人那拜过天地的郎君来看看,”他低低地笑了出来,附在她耳边风轻云淡道:“看不见也没什么可惜的,能听见便够了。”
“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郎君他还活着?”
她猛然抬起头,重新振作起一点精神,但是还没等她问个清楚,室中男女的声音便已经消失不见了,她的周遭一片黑暗,连着梦中的萧明稷也一道消失,唯有嘀嗒的声音清晰可闻。
——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她壮着胆子向前迈步走了些许,寻着水滴的声音试探找出路。
嘀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远处石桌上的红烛也重新恢复了她视物的能力。
只是这并不能叫人安心,反而让她不自觉地惊呼出声。
——那红烛后面的床榻上有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男子躺在上面,只是面如金纸,眼睛圆圆地睁着,僵硬的手握着枕头,似乎早已死去。
而这个时候她才能借着光线看清,那血从床上蜿蜒而下,直流到了她的绣鞋处。
熟悉的讥讽仿佛还在耳畔,“夫人的命格果然是会要人性命的。”
郑玉磬醒来时正大口喘着气,缓了缓才发觉寝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旅程。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唤人进来送水,可是不同于往常的寂静安宁,服侍的宫人在地上跪了一片,大气也不敢喘。
而原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圣上,正隔着一层纱幔坐在她的床榻边。
他的面色略有些阴沉,细细打量床榻上熟睡的女子,只是并没有那种万千宠爱时的柔情蜜意,多了几分审视。
或许是顾虑到她正在睡着,为天子照明的红烛放在了远处的案桌上。
圣上看她呆愣在床榻里,不似往常那般怜爱地抚平她额间因为噩梦而被汗湿的碎发,声音轻柔,却像是竭力克制过后一般,风雨欲来的宁静愈发令人心惊。
“音音,你方才梦见了什么?”
圣上的手触上她的面颊,叫人害怕那双搭弓提剑的手会下一刻扼住郑夫人脆弱修长的颈项。
“朕怎么不记得,你还有一个哥哥?”
第7章 朕盼着是个皇子
郑玉磬心里陡然一惊,瞧见圣上似乎因为知晓她心中隐秘而神情恼怒,心底忽然升起一些可笑的悲凉。
她所唤的好哥哥是谁,也不会与圣上有关系。
圣上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生气?
枕珠和抱琴跪在最前面,以额触地,无论是夫人还是她们都没有想到圣驾会深夜驾到,更不会想到圣上甚至也不要她们唤夫人起身接驾,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娘子的床边,看她恬静的睡颜。
圣上进来的时候虽说有些疲累,但却并不立刻吩咐内侍们除衣入榻,像是怕惊扰了帐中女子的好梦,但是随着娘子梦中几声惊呼,天子的面色也就沉了下去。
这样的恩宠是连元后都没有享受过的,但帐中的女子浑然不觉,甚至还在梦中呓语,亲热地唤别的男子。
平日揣度着圣上不会过来的时候,郑玉磬才会将佛珠戴在手腕上,但是今夜圣上出其不意,她一时半会儿也反应迟钝了些,落在圣上眼中,自然是有几分心虚。
“夜深露重,城门都已经关闭,圣上怎么来了?”
郑玉磬的声音略有几分被惊吓过的喑哑,除了是为着那个噩梦,还因为圣上略带凉意的手已经覆上了她腕上的佛珠,冬夜的寒凉教她的肌肤不由自主地颤栗。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强压着怒气将面前惊魂未定的女子看了又看,眼中深邃叫人琢磨不透:“怎么,音音不愿意朕过来?”
他见完大臣已经是傍晚,本来这时节该是躺在紫宸殿中安歇的,然而心里惦记着瞧一瞧她,总归还是亲书手诏解了宵禁,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深夜驾幸道观,却连惊动她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