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说咱们既然幼时过得不好,那就尽力叫咱们的孩子好些,多疼一疼他们,叫他们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咱们也便没什么遗憾了。”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大约还沉浸在那数年前的甜蜜中,连那深邃的眉眼都显得柔和了许多,“只是那个时候我也不曾想如今便能践祚……自然咱们两个现在生也不晚,年岁正好。”
他自己从不曾从父亲那里感受到疼爱,也无法自然而然地成为一个好父亲,因此不愿意将一个婴儿带到世上,叫孩子重新受一遍自己受过的苦。
但是音音和他是不一样的,她有一颗柔软的心,想将自己所没能得到的一切悉数弥补给那个结合了爱人血脉的孩子。
做她的孩子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自然若不是被萧明弘先占了一个位置,他便更欢喜了。
“趁着咱们两个还年轻,音音怀孕之后生产也不会太吃力,这样咱们万一有了亲生的骨肉,郎君也可以亲自照顾你。”
他虽然觉得堂堂天子沦落到去逛青楼学习揣摩如何讨好女子实在是一件没有面子的事情,可学到之后也是耐心钻研过这些的,希望两人成婚之后可以派上一点用处。
“音音那么温柔,也教教我怎么做一个慈父好不好?”
萧明稷见她的身体与心绪都是因为自己而纷乱,便是失神,眼中也只有自己,心里生出无尽的欢喜与甜蜜,其实,他也是想过全心全意待她好的。
只要她乖,一直这样柔顺地跟着自己,四海之内,但凭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与她私下幽会的三殿下,有能力给她最奢华昂贵的一切。
而这些都是许多女子求也求不得的。
“我虽然不知道被父亲疼爱是怎样的滋味,可也会学着好好去做,叫他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他的声音里面略带了些柔情,“音音,只要你肯,我不会比阿爷差的。”
她起初以为自己是十分懂自己的情郎,但是现在却愈发看不明白了。
“三郎,你好歹顾念我的孩子一些,我若是和你有孩子,他们到底是兄弟还是叔侄?”
她小心翼翼道,但这也是她真实的念头,不想给萧明稷再生一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不情愿。
郑玉磬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手,闷哼了一声,见听到她的话后萧明稷的神色略有些不好,已经哭红了的眼睛流露出示弱的意味:“三郎,我真的好怕疼,我不要生,那会疼死我的,你叫别人来生好不好,我不要再疼一回了!”
“你为了秦君宜肯,为了阿爷也肯,到了我便不肯,”萧明稷却不大相信,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眼神中带了几分审视的怒意:“音音,你到底是怕疼,还是单单不肯为我生育孩子?”
她说叫旁人来生,这样的话她怎么不对阿爷来说?
“那是我年轻,不知道生育孩子有多可怕,你舍得叫我难产疼死吗?”郑玉磬感受着他讨好抚弄中带有的惩罚,抽抽噎噎地不像话:“先帝强迫我,我从前哪里有的选,三郎做了皇帝,是不是也不肯叫我选?”
其实江闻怀说她怀了先帝骨肉的时候,她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感谢这个孩子来得及时,救了自己母子一命,愿意将这个孩子好好生下来,可是对待这个孩子的期待倒不是很多。
“我知道音音疼,若是我一个人能生,哪里还要音音受这份罪?”
她一说怕疼,教人的心都要化掉了,萧明稷瞧见她这副模样,只要她不提到别人,满心满意都是自己,便是她不情愿也可以商量,“好好好,咱们不生,音音别哭了,咱们不吃这个苦的。”
郑玉磬沉默了片刻,叹气道:“皇帝从前的姬妾里便没有几个合心意的么,你做了天子,也不该叫那些苦命的女子没名没分地继续跟你。”
她知道皇帝是不可能只有她一个的,萧明稷从前便计划过侧妃,如今自然也能心安理得地立后纳妃,她只不过是他偶尔怀念旧事时玩乐的地下情人,见不得光,却又有一层别样的意味。
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皇帝待她忽好忽坏,就算是现在饶了她的性命,过后也是阴晴不定。
“一会儿我让人送解妒的汤来给你,音音吃一剂就好了,哪里来的这许多醋意,我要她们做什么?”
萧明稷倒不觉得这是将人向外推,反而受用她这般娇滴滴抱怨吃醋,搀扶她起身,莞尔一笑道:“我若是有了旁人,还会这样惦记着你?”
他许久没有接触到女子,但是郑玉磬却只同旁人一般,以为今上旧年在外面有宅子,养着好些美人,觉得是皇帝有年轻的本钱可供肆意挥霍,并没有想到他就藩那么久会真的不近女色。
“皇帝外宅里养的那些女子,总不是人凭空造谣,”郑玉磬淡淡一笑,萧明稷如今为了哄她什么说不出口,只是她也不傻,皇帝一开始就是想过要纳妃妾的,若说这些年没有旁的女子供他摆弄练手,倒也说不过去。
“音音,只要咱们两个同心,从前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萧明稷亲手替她穿戴好了头冠,眼神灼灼:“秦家与阿爷给不了你的,朕都能给你。”
他从前也没有说过要真心待侧妃好的意思,只不过是迫于形势,若是娶了郑玉磬,也得纳几个张贵妃安排的女子,才好让废太子对他放心。
而如今,便更不可能了。
皇帝将她打横抱起,带到了一侧无人的侧殿,瞧见她不时张望紫宸殿御榻里的境况,似乎心有余悸,面上微有愠色,等到屏风珠帘完全阻断了郑玉磬的视线,他才将她放下来。
然而依旧能感受到她的瑟缩。
“太后这样害怕做什么?”
九重之上的天子意态温和,像是逗弄受惊了的小猫一般笑道:“阿爷活得好好呢,不过是受了些苦,方才不过与你说笑,你这样在意他做什么?”
难得两个人气氛和缓一些,他不希望她的心神总在那个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