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丸子炒饭
时间:2022-02-11 16:35:28

  宫里令司仪女官送来了皇后的册封所用的首饰和祎衣, 尚服和几位女官为圣上的郑皇后卸掉那些未婚女子的装扮,云鬓高挽,浅匀胭脂, 替她戴上十二树花钗与两博鬓,美人举动之间步摇轻颤,一颦一笑,皆是炫人心神。

  郑玉磬戴九龙四凤珠翠冠,身上着深青色祎衣,绣五彩翟纹,萧明稷的意思是本来就是娶元后过门, 该是十分庄重,完全没有吝啬一点该用的材料,她腰束玉带, 挂上天子所赠予的白玉腰环, 袖口与领口饰以正红朱色, 而凤履以金箔做底,翘头纹饰做成凤凰,口中衔了明珠, 一步一动。

  皇帝本来是个节俭的人,但他有心压过自己的父亲一头,这场帝后大婚办得铺张至极,郑玉磬劝了他几回,见萧明稷心意已决,就也不再管他了。

  谁都希望自己的婚事办得风光体面,他是第一次成婚,又是想样样都在她面前做到最好,自然争强好胜的心思更厉害些。

  中书令府外面早有仪仗等候,绵延数十里,单等皇后拜别郑公夫妇,就可以启程入宫。

  枕珠重新换上了女官的衣物小心翼翼搀扶着皇后起身,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陪郑玉磬入宫,但是心境却有所不同,郑贵妃入宫的时候是对自己与孩子前途未知的担忧与害怕,不甘心被先帝锁入牢笼,但是如今的娘子却满是平静,面上甚至含了浅淡笑意。

  那华服盛装、仪态雍容的美人坐在清亮如水的铜镜面前,似乎也有同样的感慨。

  “这一回再入宫,大约也只有到死才能出来了,”郑玉磬轻轻叹了一声,原来过了近十年的时光,她的命运终究还是要和萧明稷连接到一起,她静静道:“吉时该到了,咱们起驾吧。”

  内侍宣读旨意,那华美动人的颂词正是出自门下省秦侍中之手,皇后听了旨意起身谢恩,女官们引着郑皇后往外去。

  郑公夫妇已经在外等候,见郑玉磬盈盈一拜,也不敢全受,连忙请皇后荣起,虽然两回都做了这位皇后的亲眷,但郑公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瞧见这祸乱两朝六宫的美人身着后服祎衣,雍容行礼。

  她看得出已经过了双十年华,但是依旧美得动人心魄,不同于适婚年龄女子的青涩懵懂,新任的皇后已经深谙夫妻相处之道,圣上六宫虚置,这样的恩宠,叫夫妇两人不知道该多嘱咐些什么才好。

  虞夫人就按照自己女儿孙女出嫁时那样叮嘱了几句,而后恭送皇后鸾驾入宫。

  帝后大婚无疑是国家的一件大喜事,圣上下令赦关中三年赋税,以庆贺天子新婚,也显示对这位新皇后的重视。

  甚至也更改了一些立后的流程,来显示对这位新后的格外恩宠。

  往常皇后会入立政殿等待天子驾临,合房共度良宵,但是圣人却特此下旨意,令封后在宣政殿举行,五品以上官员及各族在长安的酋长可汗都能瞻仰帝后圣容。

  萧明稷在宫中等候皇后凤驾,宫殿巍峨,楼阁玉宇,郑玉磬所过之处,都以红锦铺地,宫奴叩拜,远处的君主龙章凤姿,含笑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她。

  郑玉磬步行到玉阶之下,正欲按照女官指引对皇帝行礼,那原本端坐于上的天子忽然起身,不顾满殿哗然,亲自步下玉阶,搀扶郑玉磬起身,朗声道:“皇后与朕一体同尊,不必行大礼,合该共受万民朝拜。”

  他攥紧了她纤细修长的手,一步一步向大殿至高处走去,本来皇后到前朝就有些离谱,但皇帝做下的离谱事已经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即便是将皇后入宫受封改到了朝堂上,也一样无人敢置喙。

  郑玉磬被他挽住手,心跳得格外厉害,她虽然不是没有过受封的经验,但是那也是在后宫里面,像是面对这么多人对自己山呼万岁还是头一回。

  萧明稷大约是存心如此,并没有让她坐到一侧,而是直接让郑玉磬坐在自己的身旁,那宽大的龙椅足以容纳两人,但是却从未真正容纳过两个人共坐,臣子们纵然震惊,但也尝过皇帝的雷霆手段与喜怒无常,一时间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秦君宜站在文臣之列,见到皇帝貌若无人,不顾旁人眼光地牵起郑玉磬的手,多少有些愕然,但旋即又与旁人一并恢复了平静。

  皇帝那不顾世俗的疯狂执念与无上权力都不是他所能比拟的,自己这样的性子与病弱的身子,就怎么也争不过天子。

  “音音怎么了,是不高兴,还是起得太早,又穿这一身祎衣累到了?”

  萧明稷握着郑玉磬的手低声问道,他察觉到她似乎有些僵硬,思忖自己节外生枝是不是叫她有些不高兴了,因为选的上元节日子正好是帝后御楼观灯、与民同乐的时候,他还安排了郑玉磬同他一起到丹凤门受万民朝拜,但又担心她折腾一日,晚上会不会没精神了。

  郑玉磬摇了摇头,低声私语道:“我只是还有些不大适应,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你下来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

  “我说过会和音音平起平坐,自然不能失信于人,要音音堂堂正正地站到这些人面前,”萧明稷有些了然,这才放下心来,低声宽慰身边的女子,“第一回 在前朝面对这些人受朝贺,皇后害怕也是人之常情,有三郎陪着你,不用怕的。”

  先帝并没有在活着的时候给予郑玉磬封后的典仪,而平常的家宴国宴也与帝后大婚十分不同,不要说音音紧张害怕,他夜里在紫宸殿都有些辗转反侧,恨不得立刻就到卯时。

  他知道只要某些臣子眼睛没有疾病,都能看得出来御座上的皇后到底是谁,但是他却并不在意,也不希望因此学着阿爷那样,将她留在后宫中,含糊其辞一辈子。

  君王不是如白璧一般的君子,稍微有些瑕疵便令人扼腕叹息,他与音音会是天上的金乌,偶尔有些黑点,也炫目得令臣民不敢直视,只要金乌不坠,就能光明正大地比翼双飞,永远没有人能靠近指责。

  “三郎从前御极的时候,怕不怕?”郑玉磬闻言一笑,她进殿的时候其实是有一些害怕的,害怕会被那些臣子斥责,可是事实证明这样的担心也是多余的,但她随即意识到场合不对,将脸绷住,恢复皇后该有的威仪神态,她悄悄道:“似乎从来不曾看圣人怕过什么。”

  典仪官请帝后前往丹凤门受万民朝拜,这是皇帝办这次封后大典把银子当流水花、又近乎挑明的暗示过后臣子们商议出的环节,皇帝携了皇后起身,一时威容肃穆,郑玉磬知道这样的大典礼上错过了说悄悄话的时机是不能追问的,便也不再去问了。

  但是等到身着冕服的萧明稷搀扶皇后拾阶而上,楼梯甬道狭窄悠长,身后禁军离得稍微远了一些,她却听萧明稷在耳边道:“朕又不是神,头一遭做皇帝,面对亿兆生灵黎庶,如何能不害怕?”

  他争夺这个位置成了一种执念,但是当他真正得到梦寐以求的皇位时,达到了从前的目标,却更添了几分迷茫。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