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娘娘她方才泡浴,吩咐奴婢进去搀扶起身的时候晕过去了!”
枕珠已经先行让人去请了太医,让侍女们七手八脚地将皇后就近放到浴间外的胡榻,不敢轻易挪动。
皇后过生辰的当夜忽然昏厥,立政殿里忙乱一片,江闻怀被禁军从家里请过来的时候一点瞌睡都没有了,仪容不整地被带到了皇后身边。
萧明稷也不用他请安,让他过去直接诊治,皇帝心烦意乱得很,锐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江闻怀的面容上,见他眉头逐渐皱起,生怕他开口便是些不治之症。
江闻怀是知道帝后一些日常隐私的,他虽然诊了一次就知道结果,然而出于谨慎还是又换了一只手才敢战战兢兢开口:“回圣人的话,皇后娘娘倒是没什么大事,大约是饮酒伤身,劳累后有些着凉,不适宜高温泡浴,若说有什么其他的不妥,就是……”
他起身偷觑萧明稷的脸色,轻声道:“似乎是又有身孕了。”
江院使说起这些的时候并不是满心喜悦,而是将心都提起来了,圣人每次与皇后合房大致都会用药,皇帝年轻,往往他给了一瓶药,过不到一个月紫宸殿又有御前内侍来拿新的。
他总得看一看今上的脸色,才敢确定该不该替皇帝高兴,万一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隐私,他岂不是要被灭口?
果不其然,圣上闻言后一言不发,站了片刻转身步出侧间,差点叫他一颗心砰砰跳到了喉咙口,万福看了一眼皇后,随后请江院使单独出来同圣上说话。
皇帝负手而立,面色有些冷峻,令人害怕得很,“朕每回与皇后独处,都会服用你们进上的避子丹药,她怎么会有孕?”
音音有孕了……这意料之外的消息仿佛是一道炸雷劈在了人面前,他初闻有些回不过神来,但是等到略微冷静一些之后,却来不及高兴,更多的是心乱如麻。
他对立政殿一向看得严,这个孩子当然不会是别人的,但是音音又怎么想这个孩子呢?
会不会觉得他是阳奉阴违,表面上不要子嗣,实际上却偷偷换了药,逼迫她生子?
她不要这个孩子倒也罢了,万一猜疑他,又要夫妻离心,那他宁愿这个孩子从来没有打扰过他们已经平静的生活。
江闻怀闻言低下了头,小声辩解道:“男子避孕本来就不如女子成功的概率大些,圣人正当壮年,想来用药之后与娘娘也不是一粒一次,或许偶有漏网之鱼,也说不准的。”
那药本来就不是百分百有用,皇帝的次数频繁,更加大了难度,皇后年纪尚轻,成婚有了皇嗣也很正常。
“先帝当年原本就是年纪偏长一些,后宫多年无新出,加上圣人又令臣用了些虎狼之药,因此成功的几率才更大些。”
江闻怀抢先将皇帝的疑虑答了出来,他大着胆子问道:“圣人,皇后这一胎月份尚浅,若是您不欲与娘娘有嗣,也可早做打算,不知圣意如何?”
他对于圣上看待后嗣的态度始终有些拿捏不定,不知道到底是皇后不喜欢,还是圣人自己也没有为皇室传宗接代的心。
从脉象来看,皇后的身孕已经近两个月了,若是圣上真心不想要,现在决断也不迟。
他等了一会儿,才听见皇帝徐徐问道:“太医署也算是人才济济,不知道可有妇科圣手,能辨得出皇后这一胎男女?”
第97章 大结局
江闻怀这辈子第一次听见这种离谱的话, 但他却立马克制住不叫自己发出抽冷气的声音,隔行如隔山,圣人又不懂女子生产,万一叫圣人难堪下不来台, 那这就是最后一次他踏进立政殿了。
开枝散叶对于皇族来说固然是一件大喜事, 中宫弄璋更是好事, 但是圣上本来就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男子, 他有些疑心,圣人到底想不想要一个皇子来代替皇太弟做储君。
“臣惶恐, 若是年长有资历的妇科圣手,等月份大了倒是能看上一看,但是看准也难, 臣毕竟是伺候圣人的……”
他是伺候皇帝的,又不是专门来服侍皇后的太医,当然不会了。
江闻怀小心斟酌道:“圣人若是不急,两三个月后请几位老太医看一看,或许也能辨别出来,不过臣愚钝,私心以为圣人毕竟年长无嗣, 无论娘娘这一胎怀得是男是女,都是宫中的喜事才对。”
世间三十还没有后嗣的皇帝已经算得上是罕见了,突厥的牟羽可汗亡故以后, 听闻新上位的可汗乃是与今上有仇的, 他儿子多, 时常嘲讽中原皇帝阴毒,所以他的女人连个蛋也生不出来,皇后有孕, 这不正好是皇帝扬眉吐气的好时机?
生儿生女的,难道还影响皇后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两三个月后皇后的胎稳了,看出来又能有什么用处,万一不是……皇后与朕岂不是都过不安生?”
萧明稷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似乎还有几分迁怒:“不该有的时候偏来,这是朕哪一世的冤家掐算得这样好,选这个时候来投胎?”
他心烦意乱得很,但是听见里面似乎有女子低声交谈,面上虽然阴沉,但还是不自觉笑了笑,吩咐道:“今日的事情不必宣扬出去,瞧一瞧皇后的意思再说。”
江闻怀低声应了是,先帝当年知道嫔妃们有身孕,即便不会像知道当初郑贵妃有喜时那般欣喜若狂,但是也十分高兴,但是轮到今上,还是皇后有孕,这孩子倒是不讨圣人喜欢。
然而皇帝迟疑了一会儿,待他告退的时候却又叫住了他:“妇人有孕该注意些什么,你回去以后与旁人商议着,写一份简明扼要些的折子,明晨亲自送到紫宸殿来。”
江闻怀怔了怔,情知圣人这一夜睡不着,自己也落不得安枕,圣心难测,他也抱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