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下去吧,容我缓一缓。”
她现在骤然知道了许多事情,实在是半分睡意也无,心中混沌不安,但是瞧见跪在地上不能窥见真实面目的宁越,又有些不忍地叹了一口气,颤声道:“明日……便进来伺候,不用站到外间去了。”
宁越瞧了她一回,见贵妃面色略好了些,才应了一声诺,重新将她的锁子帐掩好退了下去,独留郑玉磬一人高床软枕,无法入眠。
自己的丈夫好歹还与她有一个孩子,若是秦君宜九泉之下有知,冤魂也能稍稍安心,慕容氏虽然咎由自取,但慕容俨的经历,已经是罪罚过重了。
皇帝的调令下得急,他们夫妻二人知道这一别或许便要一两年,夜里痴缠自然便多了,想着法子能尽早有孕才好,省得郑玉磬没有孩子,在别人面前被压了一头。
只是两人私底下行周公之礼都不敢叫第三人知道,生怕母亲和几位嫂子小姑知道了生气笑话。
秦君宜是一个守礼的君子,但她热情主动起来的时候却又没有男子可以拒绝,又是即将分别,不说妻子,他也是想得厉害。
她那个时候已经褪去了圣上如今常常感叹的青涩,不断地亲吻郎君的颈项,那里是他最禁不得人动的地方,她坏心思地坐到他怀里,把他亲得眼中含泪,身子也跟着轻颤,撒娇要他力气大些,两个人正大光明地在书房里待着,却总在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连婆母都有些好奇,怎么儿子考上了进士,也有了娇妻做伴,那些日子反而比从前更加用功了些。
后来出长安城的时候,他觉得男子在这件事上哭泣有些丢人,翻身做主了两回,想振一振夫纲。
她本来在外面是害羞的,但是想一想夫君这样一走,萧明稷还不知道要怎么逼迫她再出去见一面,半推半就便从了,逆旅分别之后,她用湿帕洁净了身子才动了去道观祈求保佑生子的心思。
那个时候她身子康健,以为顺利生育一个孩子对她来说应该也不会是一件太艰难的事情,但经了这么多变数,岑建业私下同她说起满心忧愁,说是她服药太多,这个孩子在她腹中恐怕存活不到八个月。
岑建业知道那避子汤最开始是圣上赐给贵妃的,因此也不敢讲得太清楚,郑玉磬不许他讲,说是怕圣上忧心,但总瞒不过一世。
郑玉磬侧过身去,纤手探入自己的胸衣,往下寻摸到了一处暗袋。
她这些时日说是要绣一个香囊给圣上,但断断续续绣了几个月也没完事,除却存心偷懒,私底下也在想着做些别的绣活。
一串略微有些发暗的佛珠取代了腕上的玉镯,似乎还带着女子的体香与暖热,除了腹中的孩子,这几乎是她唯一的慰藉。
有些情意,是见不得光的,只能藏在心底,偶尔拿出来瞧一瞧。
……
钟妍回到宴会上,她的位置同几位正一品的妃子相隔不远,但是离皇子们却有一点距离。
圣上走后,王惠妃同吴丽妃也便觉得无聊了,这样的宫宴表面上一团和气,背过身去还不知道要怎么个斗法,圣上去芳林台的事情瞒不住人,不过她们都很有自知之明,不会以为自己这个年纪还能做皇帝的解语花。
她们已经许久不侍寝了,圣人愿意为了他的小娘子伤春悲秋,她们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瞧瞧,钟婕妤再怎么得宠,也比不上贵妃,”吴丽妃感慨道:“亏得生了这么一张叫圣人丢不开的脸,否则她未必能回到这儿来。”
“她又不是娘娘复生,当然比不过,”王惠妃笑了笑:“可是有这么一张脸也很难得了,贵妃如今不知道,若是知道,那才叫有趣呢!”
圣上从前不叫钟妍出来见人,留在御前伺候,她们也当作若无其事,不会多嘴告诉贵妃,如今圣上大概也从对孝慈皇后怀恋的梦境中走出来了,钟妍所能分到的宠爱减少,这位钟婕妤也该着急了。
“贵妃虽美,然而身子怕是不大好,这些日子新人很快就要侍奉圣上了,美人们个个水灵,由不得她不心急。”
吴丽妃饮了一口茶汤,莞尔一笑道:“贵妃虽然不争不抢,可瞧得出来是个心气高的,钟妍是废东宫送给圣上的人,姐姐是想要一石二鸟吗?”
王惠妃笑着起身去吩咐身边的宫人:“去请钟婕妤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她们都是有皇子的嫔妃,恩宠一事早就看淡了,可自然不会希望有新的竞争者,更不会盼着孝慈皇后的独子卷土重来。
至于贵妃,她这个年纪怕是还在想着谈情说爱,圣上哪怕使了些手段,但是百般宠爱之下,贵妃这样的小姑娘难免不会动心,要不然也不会为圣上去死了。
萧明稷坐在宗室一侧的上首,圣上杀了几个皇子,废太子如今又“抱恙”不能出席,他便是皇子之中的首席,但觥筹交错间,竟然没有半分畅意,萧明辉看了他几眼,以为他是因为被撤了差事,没面子才在这里装深沉。
上首的两处席位都是空的,那是他原本幻想过与她同坐、受人山呼万岁参拜的位置,如今她病得却都不能来了。
他知道,这些日子音音过得很不好。
不过她这样难受,大概也会知道自己喜欢上比自己年长二十余岁的天子是一件多么荒谬的错事。
只要她知错,那个野种也不是不能留下。
华灯艳影里多了几分酒意,天家的除夕之夜表面一片祥和,内里却各怀心机。
第3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太医虽然有轮值的时候, 但因为贵妃一向用惯了岑建业,锦乐宫时常传召,他便一直不得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