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着沈虞进来,身子顿时都气得颤抖起来,指着便尖声叫道:“都是你将我的婼儿害成这般!婼儿真出了什么事, 我非得吊死在你和你娘面前不可!”
四周的婢女皆拦着,沈绍在一旁半搂着陈氏给她擦泪,柔声劝慰:“好了莫哭了,太子殿下就在跟前,他会给婼儿主持公道的……”
“殿下!”陈氏立时梨花带雨地睇向李循。
李循坐于上首,目光落在刚进殿门的沈虞身上。
沈虞想抬起头,奈何背后的阳光太刺眼, 她便干脆低垂着头走到殿中跪下。
“你不说话,是不是还不想承认!”陈氏一见沈虞沉默,怒火噌噌地直往上窜, “莫以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 除了你, 还会有谁有那般的胆子害婼儿!你不是不承认么,好好,我就叫你心服口服!”
说完望向李循, “殿下,臣妇有证人,指证沈良娣毒害臣妇的女儿!”
这话音落下,殿中霎时一静。
只有陈氏焦急的喘息声和风吹过珠帘的簌簌叮当声。
“带上来。”
与之相比,李循的声音反倒淡淡的,没多大的起伏。
陈风忙出去,没过一会儿跟着他走进来一个身着浅灰缁衣,头戴僧帽的女比丘尼,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生得慈眉善目,双手合十,进来后冲上首的李循施礼。
“贫尼法号诫常,乃法觉寺执役者,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诸位贵人。”
有内侍自玉阶上下来,清声道:“将军夫人说你有证据证明沈良娣毒害沈姑娘,将你的证据呈上来!”
诫常忙从袖中掏出一只白色的瓷瓶,内侍接过后将其呈给李循。
诫常恭声道:“回太子殿下,这瓷瓶中所装名为‘断肠散’,无色无味,食后会令人突发高烧,且高烧不退,呈邪风入体之相,实则重病者只是服用了此毒。因研制此毒所需最重要的一味药引是大雄宝殿供桌上的香灰,是以在佛门之地流传甚广,害人不浅。”
“前些年贫尼的师父元清真人在寺中大为整饬一番后销声匿迹,不曾想不过短短数年,又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以职务之便暗制此毒,不知又毒害了多少无辜之人,贫尼请殿下明察秋毫,一定要将这藏了奸的小人揪出来,还法觉寺一个佛门清净!。”
“诫常师父,您还不快说出这贩毒之人是谁!”陈氏早便等不得,急切道。
诫常长叹一声,“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贫尼的师姐,法觉寺的主持法师,诫仁!”
诫仁法师沈虞知道,母亲靖安侯夫人一直与诫仁交好,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劝得动她的母亲,那除了早已过世的外祖母,便只有诫仁。
诫仁在长安名声颇盛,以慈悲心肠著称,又是法觉寺的主持法师,诫常如此污蔑诫仁,只怕动机不纯。
果不其然,只听诫常又继续说道:“师姐素与沈良娣的母亲,靖安侯夫人来往甚笃,约莫数日前,靖安侯夫人心情烦闷,又寻上门来,两人每每关在净室里有时一整日都不会出来,门口还不许有人守着。”
“师姐身子平素不大康健,贫尼生怕师姐吃不消,便遣了身边的小尼在两人的净室边暗暗守着,若师姐身子耐不住,便赶紧将她扶出来歇息,谁知某日夜里,那小尼竟然听到了不该听的祸事——”对陈氏使了个眼色。
不过一会儿一个小尼就被带了上来,她有些怯怯地望了诫仁一眼,在诫仁鼓励的眼神下开了口。
“弟、弟子听到靖安侯夫人又在痛骂沈家大小姐,法师从前一直都不曾说话,可是、可是这次,却开口阻止了靖安侯夫人,说‘夫人既如此恨沈小姐,贫尼有一计,不知夫人可敢一用’。”
“那靖安侯夫人便立刻说,沈小姐抢走了沈良娣的太子妃之位,她恨不得对……对沈小姐食肉啖骨,便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法师没说话,似乎是从身上拿出了什么东西,两人私语一番,剩下的弟子便听不到了。”
“但弟子听靖安侯夫人言语间颇为愤恨,法师不仅从无规劝,反而暗出计谋相助,唯恐出了什么祸事,是以待夜深人静之后,偷偷藏于靖安侯夫人所居的净室窗下,果见夫人自怀中拿出一个瓷瓶,与贴身的嬷嬷交谈计划,此毒该如何交给沈良娣,如何下给沈姑娘……”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毒是靖安侯夫人交给了沈良娣,指使她所为?”李循修长食指的稳扶案几,语气沉缓。
“这,这,呃……”
小尼一见是太子殿下亲口同她说话,顿时吓得都不会言语了,诫常见状忙道:“正是,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请靖安侯夫人、贫尼的师姐诫仁一道来东宫对峙。”
“还要搜宫!”
陈氏在一旁涕泪涟涟,“沈良娣敢这么做,她的房间里一定藏了那毒药!还有靖安侯府,也不能轻易略过去,求殿下为臣妇的婼儿做主!”
“殿下!”沈绍虎目也含着泪,望向李循,“求殿下为小女做主!”
沈虞已经跪了好一会儿,李循并未叫她起来过,这在旁人看来,就是太子殿下要为未来的准太子妃做主,且信了陈氏和诫常所言之状。
李循连个眼风都没扫到沈虞身上,面上神情淡漠,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地吐出一个字——
“搜。”
很快东宫的禁军就从沈虞居住的宜春宫中找出了“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