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循饮了一口秋露白,入口绵密清香,淌过喉头时却火辣辣地刺痛。
他一盏接着一盏的喝,并不吃饭食,宋廷看得忧心,他知道这些时日李循为了找到裴佑和那位虞姑娘耗费了多少心力,根本就没睡过一个囫囵安宁的觉,没按时吃过一顿整饭。
想来那虞姑娘,对太子殿下而言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人……或许是情人,是曾经的恋人?
可是他不曾听过东宫中有哪位极得盛宠的虞姓妃嫔,只隐约记得,太子殿下似乎与曾经的定国将军沈绍的长女沈大小姐有旧,难不成这位虞姑娘便是沈大小姐?
宋廷低声劝慰,“殿下,酒多伤身,好歹吃几口菜……”
……
房门外,管家和袖娘领着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姬走了过来,袖娘扭腰走到祁州知府身旁,两人打情骂俏了一会儿,祁州知府才道:“里头那位苏将军性情冷酷又沉默寡言,尤为不好伺候,你叫这些姑娘们仔细自己的皮,攀不上权贵也莫给本官坏了大事。”
袖娘娇滴滴地一笑,点了点祁州知府的胸口,“奴家省得,大人直管放心便是!”
说着纤手指了众舞姬中那生得十分娉婷娇弱,面上却遮着轻纱的少女道:“奴家这次走了运,在外头寻着一个格外拔尖的,那楚楚可人的眼神儿,瞧一眼能将男人身子都瞧酥了,任是那苏将军还是宋将军,百炼钢化做绕指柔。”
“当真?这本官可得好生瞧瞧!”
祁州知府被袖娘说的心动,上前欲要拉扯那名遮了面的舞姬,袖娘暗啐一口,挡在舞姬面前道:“大人心急什么,奴家自给你留了好货,这些可都是孝敬将军们的。”
祁州知府心中冷哼一声,只得悻悻然作罢,引着袖娘等人进了院中。
门口守着的陈风隐约闻到一阵刺鼻的香风,上前拦着众人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好教陈大人知道,这些都是眠凤楼中的舞姬,下官知两位将军为了渡善余孽一事日夜忧心操劳,又情知帮不上什么大忙,便特意请了这些舞姬来为两位将军跳舞助兴,也……松快松快筋骨。”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露骨——两个大男人连日奔波,又连着素了许久,夜里还吃了几盏酒,酒是色的媒人,都说软玉温香是英雄冢,那宋小将军便就罢了,这位苏将军却是自长安富贵乡中来的,生得样貌堂堂又极其伟岸,一看便是后院中妻妾成群的,他就不信那姓苏的不想要女人。
陈风闻言却是面色一变。
李循今夜确实喝了不少酒,他跟了李循这么多年,知道李循其实极少饮酒,若非事情烦闷,他怕是连碰都不会碰。
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他将这些庸脂俗粉放进来刺他的眼睛,怕是小命不保。
“让她们都退下去!”陈风冷声喝道:“知府大人想活命,最好就别叫人出现在苏将军的眼前。”
祁州知府一呆,“这、这是个什么道理?”
袖娘却是风月场的老手了,眼睛一转,扶了扶鬓间的珠花扭腰走上前去,“大人别说得这般吓人嘛,奴家可是会怕的……”
陈风一把抽出腰间的刀,“你再往前一步!”
明晃晃的寒光在袖娘脸上划过,袖娘顿时花容失色,往后退了数步,差点坐倒在地上。
她这么一踉跄,身后的舞姬们顿时也乱了分寸,纷纷脚踩着脚往后退,发出尖细短促的呼痛声。
那遮面的舞姬也摔倒了,她从地上爬起来,口中呜呜的发不出一个完整的语调,似乎想要朝着陈风奔去。
“你想死吗?”身后健壮的仆妇倏地一把钳住了少女的雪白的脖颈,“不想死就乖乖听话。”
这少女是这群舞姬中最漂亮动人,却也最不听话的一个,袖娘调.教了数日,一开始她抵死不从,后来似乎想明白了,听话了一些,谁知趁着她不备又要跑,袖娘气得,直接喂了她一颗哑药,令她暂时说不出来话,这才敢领着姑娘们来到祁州献媚。
少女被捂住嘴巴说不出话,知道挣扎无用,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眸,点了点头。
眼看今夜是进不去了,出了丑的袖娘被人扶着从地上爬起来,扭头恨恨地剜了祁州知府一眼,领着带来的舞姬又灰溜溜急匆匆地逃奔了出去。
是以也无人看到,待舞姬们争先恐后地走过后,不知是谁余下一只珍珠耳珰孤零零地遗落在了地上。
*
头昏脑胀,太阳穴间忽然多了一双雪白的柔荑,轻轻地揉按着。
李循睁开眼,入目是一张莹白温柔的脸蛋儿。
“殿下吃酒吃多了,可是头疼?”纤细的手指落在男人因酒醉而泛红的脸上,所过之处仿佛带起一阵阵燎原般酥麻。
李循望了她片刻,忽大手一揽,勾着她的细腰将她揽入怀中。
他将整个脑袋都埋在软绵绵的怀中,深深嗅着她身上幽幽的体香,哑声道:“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你究竟去了哪里?告诉孤好不好?”
沈虞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在男人耳边吹了口如兰的气,“殿下,虞儿就在你的身边呀。”
李循骤然从梦中惊醒,耳边一闪而过的是风声,再也不见半分心上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