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松了一口气, 下车后十分感激地对着魏恒施礼,“魏先生, 今日麻烦你了。”
魏恒忙虚扶一把,“哪里哪里,沈姑娘和周姑娘没事才好, 倘或你俩有什么事,魏某只怕要懊悔一辈子。”
“魏先生实在客气,正巧快到了午膳的时间,你若不嫌弃,不如进来与我们一道用午膳?”周绾音期待地看着魏恒。
魏恒对上小姑娘希冀的眼神,垂了眼帘低声道:“擅造檀府,两手空空, 只怕于理不合。”
“哪里就不合规矩了。”
沈虞柔声道:“澄哥儿是个顽劣性子,全因先生的悉心教导才知礼数,我们谢您也是应该的, 再说, 现下日头也不早了, 下晌先生还要去书院授课罢?这会儿再回去用膳想必是来不及了,不如就留在这里,待会儿澄哥儿自王先生那儿也该回来了, 正巧我们一道用午膳,你就不要推辞了。”
沈虞这话诚恳且客气,魏恒若不答应便是不讲情面了,但他一个穷教书先生自杭州知府的大门走出来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魏恒一心想靠着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天地,去书院教书也是形势所迫,他不想被人说是攀附权贵。
因而思量片刻,还是委婉拒绝道:“沈姑娘与周姑娘的挽留之意魏某心领了,只是家中老母年迈多病,若是一时见不得我归家,多半要着急,便不在此处多耽,下次再有机会,一定回登门拜见回知府大人的,请两位姑娘见谅。”
周绾音面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十分失望,“魏先生,你……”
魏恒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留下,只装作没有看见周绾音的失落,叉手一揖后转身离去。
沈虞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们先进去吧。“
周夫人见到两人回来,又气又急,上来就去揪女儿的耳朵,“臭丫头,怎么越发跟你弟弟一个脾性了,将你表姐拐出去,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舅母,你别怪表妹,是我带表妹出去的!”沈虞赶紧拦着。
周夫人冷笑道:“你别劝,这丫头的心思我这个当娘的还不知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我看你是早就急着嫁想出去是吧?”
周绾音羞恼道:“娘,你瞎说什么,我几时有过这样的心思了!”
“你还犟?”周夫人拍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别以为娘不知道,你刚刚在门口和澄哥儿那个老师……叫什么魏先生的在掰扯什么呢?”
周绾音脸微微一红,小声道:“没说什么呀,娘多心了,就是和表姐一起逛芙蓉园,偶然遇见魏先生罢了。”
说着偷偷扯了一下沈虞的衣袖,给她使眼色。
沈虞就学着表妹的样子拉着周夫人的手晃了晃,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道:“舅母,咱们晌饭吃什么呀,逛了一上午,我和表妹都饿坏了。”
周夫人说:“你别打岔……”
但两个小姑娘左右开弓一齐撒娇,任周夫人是铁石心肠也顶不住。
“你们两姊妹啊,倒成我的不是了……行了行了别卖乖了,我不提了还不成?”
面上虽不表,却悄悄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准备等丈夫回来私下底说。
……
傍晚,掌灯时分。
周府的晚膳颇为丰盛。
眼看着快到了丈夫下值的时间,周夫人挥手叫婢女将饭菜都端上来,对沈虞笑道:“晌午你说这鸡汤好喝,下午我就用鸡汤滚了鱼圆、虾圆,还做了你爱吃的芋子煨肉,又去外头买了新鲜出炉的酥油泡螺、窝丝糖和百果糕……你们先坐着用些糕饼,待会儿你舅舅就回来了。”
周绾音坐下咬了一口百果糕,又递给沈虞一块儿,“表姐你快尝尝,这糕饼是在北门外买的,又糯又甜可好吃了!”
沈虞就着周绾音的手咬了一口,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个比糕饼还要甜糯的笑容,“果然好吃。”
……
女孩儿们银铃般欢快清脆的笑声自房中传出,仿佛黑夜落幕、乌云消散后的熹微乍现,可以荡涤人间的一切污垢与寒冷。
房门外,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蓦地顿了下来,凤眸中划过一抹黯然。
他从未见她笑得这般欢快过……
周让显然也听见了这笑声,面色霎时便沉了下来。
他扭头望了一眼那高贵的太子殿下,心中开始怨念周夫人起来,不是叫她看好了小鱼不准叫她出来吗,如今这可怎么办……
他可不想自家外甥女再与这薄情的男人有任何牵扯了。
想着,他悄悄给身旁的长随使了个眼色,叫他进去赶快通禀,把女儿和外甥女一道赶到耳房里。
谁知还不待长随有所行动,那厢太子殿下长腿一迈,两三步便上了月台,进得房门去了。
屋里,沈虞和周绾音还在吃的津津有味,周夫人埋怨道:“别吃了,原是买了打发打发你俩的馋虫,午膳本来就没吃什么,再吃晚膳也不用吃了!”戳了戳小姑娘饱满的额头,“你这表姐呀怎么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就知道纵着你表妹跟你一起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