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周澄就带着礼物去了魏府,确认魏尧无事之后方才回来。
魏尧想到白日里那“登徒子”对他抛出的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也自觉十分羞愧,故而含糊周澄过去,竟未提李循与谢淮安半个字——且说李循和谢淮安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若说要欺负人,还真极少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面对情敌这事上,你既不能将他打服,就得令他心服口服,自惭形秽之下,再也不敢来骚扰沈虞,否则指不定哪天他来沈虞面前告状呢?
免不了又要被一顿臭骂,忒不划算。
而魏尧这小子年纪又轻,论打架,也指定不是两个二十好几成熟大男人的对手。
嗯,不能打,那就不打呗,李循以理服人,就问了魏尧一个问题而已——若有朝一日心上人被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强纳为妾,你又当如何?
魏尧自然说要去报官,李循听了只冷笑一声,“若抢你心上人,正是这位青天老爷呢?”
魏尧就道:“县令不应,我便去杭州府廨,府廨不应,我便去寻江南道观察使,观察使若再不应,我便去长安击登闻鼓,告御状!”
“小郎君果真有胆色,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告御状的过程中,你的心上之人便已受尽了折磨,撑不到你来救她呢?”
“又或者,你根本救不了,却又将你自己,你的家人、姐姐、爹娘,都搭进去呢?”
魏尧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沈虞生得极美,他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一眼便痴迷上,这样美好的女子,普通男人是注定护不住的,端看眼前这两位公子……
一个是国公世子,名声赫赫的大将军,一个螳螂腿马峰腰,看服色衣裳便是锦衣卫中的长官。
更可怕的是,这两个男人甚至都没有钱权来威吓他,光是脸上的那份淡定从容,都足以令他汗流浃背、自惭形秽。
不论哪一个,都比他能护得住沈虞。
魏尧自知斤两,知难而退,之后也果真遵守承诺,再未上门见沈虞。
自然,这是后话了。
崇文书院每一旬休沐两日,这日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一块儿吃了顿团圆饭,饭后周让夫妇留下沈虞吃茶,欲言又止。
按照周让的想法,谢淮安实在不错的夫婿人选。
首先,他毫不畏惧东宫那位贵人,多年不娶,又千里迢迢自长安来到杭州,就是为了沈虞。
其次,两人自小熟识,虽比起庐江郡王的情谊差了些,但毕竟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呀,知根知底,最为妥帖。
最后,锦衣卫位高权重,指挥佥事那是北镇抚司的三把手,更是锦衣卫指挥使蒋通的爱徒,前途不可估计,若是沈虞愿意嫁给谢淮安,难不成那位贵人还会有什么不为人知不为人知额的爱好,喜欢强抢臣妻?
当初假死是迫于无奈,如今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淮安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沈虞低声道:“可我们不合适,他如今是奉命来杭州办案,没什么事,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
救命之恩,永生难报,可正因为这恩情,她才更不应该去耽误他。
君臣相争,若李循一意孤行,他是万万争不过他的,她不能只为了自己考虑,而将救命恩人置于险地。
更何况,她从未喜欢过他,倘若一片真心只是他人利用的工具,她宁可谢淮安怨恨她冷心无情,也不想做那等寡义冷酷之人。
沈虞回房时,案几上摆了一架崭新的古琴。
紧绷的琴弦随着她素手的拨动流泻出一曲动人的音调,沈虞唤来采薇:“适才音姐儿来过?”
采薇懵懂,“无人来过,姑娘怎么了?”
阿槿连日奔波,已经安排在西厢房睡下,沈虞摇头,说道:“无事……罢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采薇应喏而退。
沈虞去净了手,往金猊博山炉中投了一块儿沉水香,香烟袅袅,须臾便盈满整间屋子。
窗外风声沙沙,屋里银丝炭“噼啪”作响,十分静谧。
沈虞瞟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拿下纱罩子,用簪子将案几上小银灯挑的亮亮的,淡淡道:“出来吧。”
开始的时候没动静,直过了好一会儿,雕花小轩窗嘎吱一声轻轻被人推开,还没等她看清楚人,身形高大的男人就从窗户外轻松地跳了进来。
脚尖才刚刚落地,一股劲风便直直地朝着他的面门飞来。
李循眼疾手快,接在手中,一看竟是一只攒金丝弹花软枕。
“你来做什么?!”
沈虞一副“果真是你”的表情,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