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家急声道,“孩子呢?”
“老奴……不知……”孙奶娘恨恨咬着牙,经过昨天那一趟,现在委实说不出个好借口。她也没想到,楚慕居然还敢出去——明明她对着张管家都是按着她交代的说。
“让你平时看着小姐,你是吃白饭的?”张管家吼出了声。他每次来看到楚慕都是安静地坐着,也是乖乖地跟他点头,虽不大爱说话,但也没什么异样。再加上府中事务缠身,他来看几眼就走了。哪知小姐失踪,奶娘竟然不知她的去向。他帮着夫人丞相料理了多年的事务,看了那么多,此刻,他一拍脑袋,瞬间明白了——
这个孙奶娘,恐怕不止失职这么简单。
“管家,是什么事?”一直未见管家过来,楚皓霖就跟着过来了。
“少爷!小姐失踪了!”
“咳,说不定是哪贪玩没回来。”楚皓霖眼光瞥向别处,“我偶尔在街上看到她。”
楚皓霖不像祁洌,偶尔能跟着管家出府。他也零零散散地几次见她跟几个小儿一起,那几个小儿嬉嬉笑笑,但楚慕是背着他,他以为他们在一起玩闹,便没有在意。张管家更不用说了,看着那打闹的小孩根本不会往‘怕生’的楚慕身上去想。
张管家瞬间明了,“不会,小姐绝对是失踪了!快找!”
两路人马,丝毫不敢松懈。
第11章 :虎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林,照到溪流上,波光粼粼。鸟儿时不时叫几声,展现生机。
阳光直照下来,让躺在地上的祁洌感到不适应。他顺手挡住了阳光,刚想起身,发现身上被什么压住了。
祁洌向下看去,原来是楚慕蜷缩成一团正趴在他身上睡着。祁洌侧了侧头,又将脑袋放下了。没等下一步动作,就感觉身上一轻。祁洌警惕起身,发现是楚慕醒了,从他身上起来了。
楚慕乖巧地坐在一旁,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接着指了指昨天剩下的鱼干。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把昨天剩下的鱼干递给了她。
吃完后,祁洌又留了一遍记号,两人就离开了。
行了一会,两人突然听见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祁洌抓紧手中匕首,把楚慕拉到一旁草丛里蹲着,暗中观察。
渐渐地,淅淅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祁洌皱眉,感觉四周都有动静,忽前忽后,忽快忽慢,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他再看看旁边的楚慕,不禁感叹,心真大——楚慕正拿着树枝逗蚂蚁!
祁洌回神,继续探查周围,虽然这附近和着现在这场景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他还没搞清楚是什么东西在靠近。
视野里猛的出现一抹棕黄色,祁洌赶紧调整自己的状态。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又不敢出声——
前方,居然来了一只老虎!
祁洌再仔细一看,紧张稍稍缓解——是一只幼虎,个头比他大不了多少。
他随后拍了拍楚慕的肩头,眼睛一直盯着那只老虎,怕它突然有什么动作。盯了一会儿,收回目光,问道:“会爬树吗?”
楚慕摇摇头,有些呆滞。
祁洌又拍了拍楚慕,“没事。去那边躲着,瞄准时机就跑。”
楚慕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缓缓向旁边一步一步过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拿起她逗蚂蚁的树枝。
祁洌看到楚慕爬进了一个树洞,才稍稍安心。虽然对之前那熊的树洞还心有余悸,但眼下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赶紧往另一边移动,与楚慕拉开一段距离后,定住身形,朝着更远方丢了一块石子,试图吸引着老虎离开。
哪知这幼虎追了一小段,就回头朝着祁洌走来。祁洌不敢出声,心里祈祷着它赶快走。此时再向它丢石块无疑是加快它过来的速度。
祁洌只好换个法子,匆匆捡了几个石子,就朝树上爬去。
待到幼虎发觉过来时,祁洌已经迅速爬上了树,大声喊道:“喂!丑东西,这——”老虎嚎叫几声,对这声挑衅十分不满。它张开爪子想爬上去,无奈抓了好几次都扑了个空。正转悠间,脑袋就砰砰砰被砸。气得它嗷嗷直叫,一边叫一边往树上撞。
祁洌本不想招惹它,无奈虎的后面一段距离就是楚慕。他怕它一个回头,再走几步,就看到楚慕了。一个人被老虎追总比两个人被追着好。
没几下,石子就丢完了。
祁洌脑袋迅速转动,狂想对策。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下来把这虎给干掉。他伸手比了比老虎的块头,将匕首换了个的角度,看准时机,心一横,一咬牙,跳了下去。
这一跳,准准砸中老虎的背。祁洌有备而来,顺手扒住老虎,可惜身手太稚嫩,还没来得及刺下一刀,就被老虎甩了下来。
老虎冲着祁洌扑来,一只爪就钳住了祁洌的腹部,脑袋紧接着就要凑过来狠狠撕咬一口。
祁洌料到他第一次偷袭不会得逞,早已蓄势待发,带着疼痛与冲击的吼叫,就在老虎的脑袋往下时,一个匕首给顶了上去。
刺啦一声,匕首硬是把这老虎的下颚给捅了。
老虎没想到祁洌来这么一手,随着一声惨叫,爪子在恐慌间自然地挥打了一下。
祁洌没那么多的力气应付下一步,光是被这老虎钳住,他就感觉器官都要被它给压爆了。老虎这一掌挥下,祁洌毫不意外地挨了一掌。
血瞬间浸满全身。
虽是幼虎,但这一掌威力并不小。而祁洌那一下,只是让他吃了个苦头,还没法达它要害。
老虎在一旁继续惨叫,痛得在地上打滚。祁洌捂着腹部瘫在地上喘,不敢随意乱动。
咚——咚——
祁洌的意识渐渐薄弱,却被地震得身形一抖,被自己前方来的东西给吓得强行绷紧了神经。
又是熊?!
细看这熊步伐沉重缓慢,体型差不多和昨天那只一样。
那忽前忽后忽快忽慢的声响是它俩!
合着刚刚小蚂蚁爬进去的树洞是原来那个?!怪不得他觉得那么熟悉!
这熊当真是皮糙肉厚,估计他那一剑也只是给它挠了个痒。祁洌现在是彻底慌了,只求这一虎一熊眼神能不好使。
眼睛还没完全闭上,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自己身前。一双带着重影的手从他眼前晃过后,祁洌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这让他又是一个惊觉,祁洌以为自己被老虎抓了起来,出了幻觉。哪知再一看,眼前居然是楚慕!
祁洌气得直接吐了一口血,刚刚是腹部痛,现在跟着眼睛都痛。
他刚刚还祈祷着那一虎一熊最好眼睛不好使千万别看见楚慕——现在看不到才是真瞎。
祁洌绝望地看着楚慕,却瞧见她满脸的害怕和担忧,只好收住自己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收住,就听前后突然叫喊起来。
那老虎还好解释,那熊鬼叫什么?那熊一身黑,祁洌眼皮也乏得厉害,看不出个究竟。祁洌费劲地朝老虎那边看去,哪还有什么棕黄色的老虎,一头黑色的不明物体在地上翻滚直叫。
祁洌瞬间明白过来,那是楚慕的蚂蚁!
正想顺口夸奖楚慕,腹部传来的疼痛硬生生让他闭了嘴。
楚慕一直帮着他按住腹部止血,身体有着轻微的颤抖,脸上全是慌乱。好不容易血止住了一部分,楚慕正焦急的脸上多出一点惊喜。但这并没有给祁洌带来多大的治愈,他只觉眼皮是越来越沉,撑不住了。
楚慕看祁洌这个样子,刚多出来的惊喜就变成了惊吓,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这一场面确实把她刺激到了。
眼泪唰唰就往下掉,她张了张口,“……祁洌!”
祁洌努力保持清醒,还想说着什么,却只能是眼皮一耷,手一垂,没了知觉。
第12章 :前因后果
祁洌再次睁开眼时,已是三天后。
祁洌抖了抖手指,试探性地往腹部点了点。那里已经是围上了纱布。祁洌翻了几层纱布看了几眼,向四周望了望,闭目一会儿,最后重重呼了一口气。
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是被救回来了。
“福伯——”
“哎,哎哎——”门外应了好几声,三天都没听到这个娃音的福伯激动地推开房门,“小少爷……”
那一串掏心窝子的话还没开始说,就被祁洌直接掐断,“小蚂蚁呢?”
“谁?”
祁洌清了清嗓子,“就是我旁边那个。”
福伯眼朝上,仔细回想,“那个娃娃呀——我们把你们一起带回来后,送到集市时她就自己跑了。”
祁洌点了点头。福伯有没有看到他们留下的线索这不一定,但肯定来得及时。不然按他那个流血速度,早没命了——那她肯定没事。
一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门外接着响起一道浑厚的男声。
“臭小子!”
祁洌愣了愣,不自然地摸了摸身上的纱布,开口喊道:“爹。”
福伯一旁站着也不说话,看了一眼黑着脸的自家老爷,默默退了下去。
祁东走过来按了按祁洌的头,力道不是很重,说道:“你小子可吓死老子了!老子才刚回来,就听见这么个惊悚消息。大夫看了,说是万幸。伤口再深一点,你小子就等着见阎王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祁洌扮了个鬼脸,“臭老爹,我什么时候可以再出府?”
祁东将手臂搭在祁洌颈部,一勒,“别好了伤疤忘了疼!纱布下那么大道口子看不见啊!”
祁洌低了低脑袋,拿开了祁东的手,说:“纱布挡着,确实没看见。”
“臭小子!算了,等你伤好了,就出府去一次。然后……”祁东放开了祁洌,挠了挠头,“随你老爹去夷境那方守着吧。”接着摆摆手,“朝上的事不跟你多说,你跟着去就行了。对了,你娘她受刺激不小,先是你那一道大口子,又是楚家那丫头,现在还在楚家……你小子记得说话注意点。”
祁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说说吧,你怎么搞的?”
祁洌眨了眨眼,朝祁东得意地讲了起来。
窗外阳光明媚,一点也不像十日前攻破夷境时的天气。楚修远和祁东处理完夷境的后事,兴冲冲地赶回九朝,面对他们的却是又一次的离别。
要不是楚修远一直按着祁东,这中途听了祁洌情况还被李公公强行拉回去复命的大将军真会忍不住跳起来杀了那个狗皇帝。
坐在帘子后面的太后也只是一心想着如何扩张自己的领土,假意客套几句,便丢出了自己的下一步命令:“二位是我朝的左膀右臂,朝堂之上还得多仰仗楚丞相。夷境那边也马虎不得,还需祁将军多担待。哀家记得,夷境旁边也有几座城池——祁将军,你知道哀家的意思吧。”
太后的野心就差写在脸上了,他们怎会不知?祁东咬咬牙,脑袋一热,“臣愿带上犬子,一同前往。”
他实在不想他家小子待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朝堂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楚修远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苦了你了。”
祁东缓缓站起,摇了摇头,宽慰道:“夷境确实要人守着。你留在这儿,还不知道她怎么折腾你。罢了,万事小心。”
楚修远点了点头,说:“你赶紧回去看看你家那孩子。”
两人各自回府,路上的楚修远还疑惑着张管家怎么来接应自己了,结果听他一说,差点没给气昏过去。他按张管家所说的住处急急火火赶到了内院来,看着玩树枝逗蚂蚁的楚慕,心里一阵绞痛。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
楚慕不认识他。
楚修远停顿了很久,想要上前,却始终抬不起脚。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周琴,她坐在秋千上说,宝宝一定会健康快乐地长大,她还说,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平安幸福……
楚修远的视线渐渐模糊,脑海里的声音变了,逐渐成了斥责声,周琴在一个劲儿地质问他,问他为什么慕丫头会变成这样?
楚修远紧抓着锦囊,最终收回了手。那里面装的是他从周琴身上取下的一缕头发,他曾在夷境每日爱不释手,现在不敢碰了。
楚修远身形不断颤抖,开始猛烈咳了起来。就在楚修远撑着石桌捂着胸口时,他突然感觉身体被轻轻地拍打。
他一震,一个激灵,赶紧转头——正如他所期待那样,是楚慕。
那双眼睛里还闪着不问世事的光芒。
一滴热泪滚滚而下,楚修远刚刚说不出话来,现在也是,只不过换了种心境。
楚修远还不敢太吓着她,没敢有大动作,他刚刚只是欣喜又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便缩着脑袋回到了原位去逗蚂蚁了。正不知如何开口时,楚皓霖一声给唤了回来,“爹!”
见是楚皓霖,楚修远不免得心头一软,点了点头——是个可爱的娃。但又想到身边的楚慕,不免得有些揪心,想着,也许楚皓霖知道些什么,问道:“慕丫头一直不爱说话,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明明刚回来,明明是在跟他说话,怎么开口就是她?这个人带走了娘亲还不够,还要分走爹爹对他的爱吗?
楚皓霖咬咬牙,气道:“她本来就那样,不用……”
啪——
话还没说完,楚皓霖直接挨了一耳光。
他杵在原地,脸上是火辣辣的疼,愣是没动,眼里只剩震惊。本就细皮嫩肉,脸蛋很快肿了起来。周围人也都愣了,或多或少明白了些。想起平日里做的事,不禁为自己捏把汗。
楚修远一拍桌子,火气蹭得上来了,训斥道:“逆子!什么叫不用?她是你妹妹!你娘走的时候说什么我没告诉你?让你好好照顾她你不知道?”
楚皓霖强忍着泪水,紧抿着嘴巴,别过头去,不知是羞愧还是反抗。
楚慕在一旁眨巴着眼睛,被这一巴掌吓得耸了下肩,转过头去看见楚皓霖脸上那么大一个巴掌印,脑海里浮现出与其相似经历的记忆,现下只有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