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等过两天,荣国夫人气消了,她再准备些礼物上门赔礼吧。
这般思绪在陈贤妃脑中过了一遭,她微微转眸,抬步去了西偏殿。
西偏殿房门大开着,陈贤妃进去的时候,正看见皇太孙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只金玉手镯把玩。
陈贤妃没关注过今日荣国夫人的穿戴,因此也没发现什么。她只是吩咐刘嬷嬷关上门,然后温声问皇太孙:“我看到刚刚荣国夫人离开了,瞧着有些生气,不知……”
萧烨没有接话。
陈贤妃叹了口气,自己在椅子上坐下,语重心长地说:“你便是有什么不满的,也不该如此冲动。”
奸宦当道的朝堂,皇太孙自己地位都不稳固,何苦在这时候给自己结仇呢?仇家还是如今最得圣眷的荣国夫人。
虽说在她与荣国夫人为数不多的几次来往中,觉得她也不像是那种煽风点火、搬弄是非的人,但人心可怎么赌?何况荣国夫人才受了气,正委屈着,万一就去皇帝那里哭诉了,不是平白让皇帝对皇太孙更加不满吗?
萧烨清楚陈贤妃的担忧,颔首道:“您放心,她不会说出去的。”
她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怎么说?
陈贤妃见萧烨如此笃定,倒也松了口气:“殿下刚回望京不久,或许有些误解。这宫里的传言五花八门的,能有几分可信?荣国夫人虽得盛宠,却并没有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便是上午来寻我帮忙,也是客客气气的。我在这深宫待了二十年,看人还是有些准头。身处宫中,多少人身不由己,殿下实在是不必怪她。”
萧烨想起荣国夫人一开始进来,以为自己是那个宦官,恭敬有礼地请求自己帮忙的样子,心知陈贤妃说的对。
那会儿,是他执意认定她心术不正、刻意勾引,是他魔怔了。
萧烨默了默,问:“她来翠微宫什么事?”
“左右还不是你皇祖父吩咐的那些事,”陈贤妃笑了笑,“陛下让她学作诗呢。□□国夫人说她以前书都没读过几本,这可不觉得为难么,就求到我这里来了。”
萧烨惊诧抬目:“作诗?”
陈贤妃道:“不只是作诗,我听说陛下还盯着她练字,每月往瑶华宫送的笔墨和宣纸呀,比赏赐她的财宝都多。”
萧烨眸光微闪。
那女人……
那女人是钱远从扬州带回来的,生得婀娜妩媚,窈窕纤细,擅长的是跳舞,那是最能迷惑男人的本事。她能宠冠六宫,丝毫不让人感到稀奇。但皇祖父……居然还对她生了些旁的要求么?
陈贤妃看着皇太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殿下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
颜芷出了翠微宫,没乘轿辇,只脚步飞快地往前走。
书圆快步跟在身侧,她不像荣国夫人一样每日练舞、体力好,才跟着小跑了这一会儿,她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剩下的那些宫婢们,都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夫人……”书圆喘着气问,“可是那宦官惹怒您了?”
颜芷稍稍冷静下来,脚步慢了一些,气道:“那人简直贪得无厌!”
那会儿在翠微宫,她好声好气把自己的镯子给他,他居然还不知足,说什么“不够”。
当时颜芷就愣了一下,然后她抬起头,看到那人盯着她,眸光幽暗,似乎含了些别样的意味。
就在那一瞬间,颜芷意识到了什么。
她又不是傻子,这种眼神,她在许多男人身上都看见过,闺阁时扬州城里那些喜欢她的贵公子、初到扬州见到她时被惊艳的钱公公、官驿献舞时在场那些官员、甚至是老皇帝……
颜芷深知,如果不是因为钱远能把她送进宫,谋求更大的“用处”,恐怕等她落选之后,只能沦落到更悲惨的境地,不知道被钱远送去讨好哪个官员、甚至是那些宦官了。
如今一个被陈贤妃召来的太监,也敢对她有那种想法吗?
简直胆大包天!
可颜芷感到生气、委屈的点在于,即使她意识到了,她也不能做什么。她不敢把这种事告诉皇帝,更没有能力去对付那个宦官。
她甚至连那个宦官是谁都不知道!
说起来是国夫人,看着风光,但她名不正言不顺,在宫中待得时间极短,没有什么根基,离了皇帝的看重,她就什么也不是。哪怕是失了宠的陈贤妃,也在宫中经营二十年,名声威望比她强出一大截,颜芷都不敢去质问她,为什么她推荐的宦官敢那么轻辱她。
颜芷想着,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书圆也跟着义愤填膺:“可是他狮子大开口,问夫人要赏赐了?这没脸没皮的东西!”
要是只要赏赐就好了!她堂堂国夫人,还能给不起吗?
颜芷呸了一声:“没脸没皮!”
书圆安慰道:“夫人息怒,宫里的人那么多,陈贤妃那里行不通,咱们就想想别的法子。奴婢回去就给您翻翻这后宫娘娘们的家世名册,听说许多都是出身大家族的小姐,总能找出来能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