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的目光从一旁竖立的山水屏风上掠过,又滑向屋中摆放的檀木长案,视线突然凝住。
她在那上面,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玉佩。
萧烨顺着她的眸光望过去,恍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祝清川在从他那里偷走玉佩之后的当晚,就说要履行和江宝珠的婚约。
他是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颜芷走过去,面色平静地拿起玉佩,抬到眼前打量了半晌。
“如果说之前我还心有疑虑,怀疑哥哥可能弄错了的话,”颜芷语气平静道,“那现在是没什么好疑惑的了。”
她这几天一直都希望那只是哥哥给她开的一个玩笑,这个念头反反复复,直到今天又被她亲自否定。
“可是我知道了我自己的身世,又能做什么呢?”颜芷目中有些茫然。
她对江家毫无记忆,甚至对当年的案子也不了解,如果不是哥哥所说,可能她一辈子都不会想要去关心那些往事。
她很幸运,遇到了哥哥,遇到了爹娘,拥有一个还算幸福的过往。如果她没心没肺一点,她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像兄长说的那样,回到扬州,继续过以前的生活。
可这对早已长眠地下的齐国公夫妇、她的生身父母来说,又是何等残忍?
萧烨沉默片刻,与她道:“当年的案子,是三年前才水落石出,昭和太子及牵连的包括江家在内的许多重臣,都得以沉冤昭雪。卷宗都存放在大理寺,你若想再多了解些,我让人带你去查卷宗。”
颜芷转眸看他。
“好。”
萧烨凝望着她,面上有些隐忍的难言情绪,最后却只是按捺下去,又道:“还有宣平侯,你想见他么?”
颜芷道:“见见吧。”
既然已经决定了面对这一切,那她表现得就很坦然。
两人又转出了兰沁院,在府中散步。萧烨召来王盛,低声吩咐几句。
等约莫到了午时,管家张罗着让厨房送了午膳上来的时候,王盛小声来报说是宣平侯来了。
颜芷到前院的花厅去见了宣平侯。
宣平侯这几日一直活在煎熬之中,惴惴不安,因此一听见宣召,立时就紧赶慢赶地来了。
他又跪在颜芷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颜芷哭诉了当年的经过。
颜芷对此无感,她总不能否认宣平侯救下当朝天子的功绩,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她只是想了解真相罢了。
宣平侯离开后,颜芷回到用膳的次间。
萧烨还在等她一起,瞧见她没什么异样的面色,才心头微松。
颜芷低下头坐在桌旁:“你倒是有空闲,一直待在这里等着。”
“今日正好休沐。”萧烨打量着她,语带迟疑,“你……还生我的气么?”
颜芷摇了摇头。
当年的事她毫无印象,要说怨恨,那是真的没有来由。可她心里还挺复杂的。
没有人想被放弃,但难道宣平侯选择她,丢下重病的皇长孙,就是合适的了吗?
当年的事不适合再深想,事已至此,颜芷只觉得幸运,很幸运的拥有了疼爱她、把她当亲生女儿抚养的爹娘。
至于她的生身父母,在她得知身世之前,萧烨就已经为他们翻案、立碑、封爵、修缮府邸,这让颜芷感觉到一种空洞的无措,仿佛她什么都不用做,又什么都做不了。
“等下午的时候,我想去他们的墓前看看,陛下就不必跟着了。”
萧烨神色微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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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颜芷就常常出入大理寺,在几个官员的陪同下查看当年的卷宗。
萧烨在得空时便会微服前去看她,很多时候也不说话,就只是安静地坐在一侧陪着,看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陷入沉思,他的心情便也会跟着起伏。
传言悄悄兴起,说是齐国公还有个小女儿活着,就是那个跟祝小侯爷有婚约的江九小姐。
也有传言说,江九小姐就是荣国夫人,她与齐国公胞妹荣贞皇后生得极像。
颜慕青对颜芷每日出入皇城多有不满,但颜芷坚持要查卷宗,他也只能把情绪按捺下去。
转眼上元节就要到了,颜芷在大理寺为她提供的房间翻看卷宗时,收到了来自宫中上元夜宴的请帖。
——是以齐国公之女、江九小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