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倾,钱远躬着身步入大殿,他微微抬眼,似是朝颜芷这儿望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尖着嗓子行礼:“奴婢拜见陛下、荣国夫人。”
皇帝朝颜芷抬了抬下巴:“人给你叫来了,你只管问吧。”
颜芷指尖一缩,皇帝这是让她自己问话的意思?她不禁有些紧张,但她既然来了,若在此时显得畏缩,反倒不好。
于是颜芷看向钱远,摆出一副生气模样:“昨夜我那婢女,就是被你带走,以绳缢之,险些丧了命的?”
钱远诧异:“原来昨夜那婢女是荣国夫人宫里的?”
他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歉意道:“奴婢实在不知,只是看她深夜鬼鬼祟祟,所以才让人拿了她询问,她又什么都不肯说,奴婢只好吓她一下,假装要勒死她,好教她招认,奴婢滥用私刑确实不对,可便是有天大的狗胆,也不敢滥杀宫女啊!”
颜芷被他这一番颠倒黑白气得心火直冒,放在膝上的手都忍不住发抖:“你荒唐!那书圆是我的贴身婢女,常跟着我出门的,又不是没有与你见过,你怎么可能不知?!”
钱远笑了一下,道:“夜黑风高的,奴婢一时看不清人,确实没认出来,还请荣国夫人赎罪。”
“你……”
“好了。”皇帝皱了皱眉,睨一眼钱远,道,“荣国夫人身边那个宫女,朕都见过,你怎会没见过?”
皇帝这话到底是帮了颜芷一把,颜芷不禁心头微松,看来皇帝也不是糊涂到底,是非不分。
钱远闻言,那从方才进门时便有些满不在乎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变。他上身更往前倾了几分,忐忑道:“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还不快向荣国夫人赔罪?”
颜芷趁机扒住皇帝的胳膊,眼巴巴道:“陛下,我那宫女今晨回来,瞧着惨兮兮的,半边脸都青紫了,听说是被钱公公踹的。”
她直接当着钱远与李玉韬的面告状,顿时便感觉有两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脊背上,但她强自镇定,脊背仍然挺拔。
皇帝看向颜芷,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复又看向钱远,眼神厌恶几分。
钱远心道不妙,立时跪了下来,抬起手臂照着自己的脸就乎了一巴掌:“陛下息怒!荣国夫人赎罪,奴婢不该越俎代庖,冒然惩处夫人身边的宫女……”
颜芷心里暗爽,连忙趁热打铁,委屈地看着皇帝,也不继续开口,俨然一副怒火未消的模样。
钱远顿了顿,复又抬起另一只手,往自己脸上乎。
颜芷从来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在这些奸宦面前扬眉吐气的一天,一时间,殿内寂静的一片,只听得到啪啪清脆的巴掌声。
直到皇帝目光又落在颜芷面上,温声问她:“可消气了?”
颜芷才红着眼点点头,又抿起唇角笑着说:“多谢陛下为臣妾做主。”
皇帝才睨一眼钱远,不耐烦道:“滚出去吧。”
钱远连忙谢恩,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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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韬步出大殿,看到自己向来器重的干儿子站在一侧低着头等他,那两边的脸还有些红肿,当即怒从心来,走上前去,低声呵斥:“你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还不嫌丢人?”
钱远咬牙:“那荣国夫人——”
李玉韬眉头紧皱:“你还好意思说!平白无故的,你招惹她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陛下如今最看重的是什么?一切都要为大典让路!而你我的作用,早在之前就用的差不多了,到现在这地步,整个重心都聚焦在了荣国夫人身上,陛下能不重视她吗?”
钱远被训斥,只得把满腔不忿都忍下去,可他还是不甘,阴阳怪气地说:“想不到她素日里那般谨小慎微,今儿倒是胆子大了起来。”
不愧是扒上了皇太孙这条大船,都敢跟他撕破脸了。
李玉韬嗤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到底是逍遥不了几天了,你还不让人多蹦跶一会儿?”
钱远低垂的眼里闪烁着精光,却是不语,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李玉韬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吩咐:“好了,你且退下吧,这几日可低调些,别再惹是生非。”
钱远躬身应诺。
他先去了自己在宫里的居所,往铜镜前一站,就看见镜中红肿的脸,钱远顿时一怒,不及发作,却听到门外传来人声。
“干爹?”
钱远听出这是自己数月前认下的干儿子吴海的声音,当下缓了几息,应道:“何事?”
吴海笑着说:“儿子看见干爹回来,特意来给干爹送茶。”
钱远不想见人,他嘴角抽了抽,说:“不要茶,你给我送点冷水过来。”
吴海一愣,这寒冬的天,好端端的,要冷水做什么?
但他没有深究,连忙应一声,把放着杯盏的托盘搁在地上,转身走了。不多时,又端过来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