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泪浸湿了袖子，即便是被逼，也该以死证明自己的决心与清白，可是……白捺第一次对自己从小就深信不疑的道理产生怀疑。
叶书歌出了门，仿佛行尸走肉一样，停止了思考。他心里仿佛被狠狠扎了一刀，就算瞒天过海改了身份又如何，他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脏了就是脏了，他换多少个身份都改变不了。
他走回自己未出嫁时的院子，关上房门，独自一人在梳妆台前呆坐了很久。最后叫来小侍给他打来水，他洗了一把脸。
随后照着镜子上了药膏，待药膏干一点后，用脂粉细细密密掩盖住脸上的指印，他看着身后伺候的小侍：“今天你们什么都没看到，如果有半个字传出去，我绝不轻饶，都听明白了？”
“是。”
快到晚膳时，叶书歌特意去了白捺的院子外候着，等他一起过去，白捺看到他没有说话，直接略过他走了。叶书歌跟在后面，鼻头一酸，忍住想要留泪的冲动。
俩人一前一后到大厅，并无人发现问题。墨云喆到时觉得叶书歌脸色很白，关心问道：“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话落，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脂粉，她嘴角抽动惊道：“你这是往脸上抹了多少脂粉？煞白的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呢。”
“陛下是觉得不好看吗？”
“不是。阿书怎么样都好看。”墨云喆接话很快，接着又小声补了一句，“不过素点更好看。”
白捺明白叶书歌是在替他遮掩，他气急之下动手打了他，却没顾虑到墨云喆会看到。他心中复杂难言，只顾低头吃饭。
叶书歌明显也有些心不在焉，墨云喆察觉他心情低落，问道：“可是舍不得回宫？”
“嗯。”叶书歌压根就没注意听她在问些什么，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墨云喆冲他笑道：“那就留你在家住一段时间，可好？”
叶书歌这回听清楚了。
“在家住？”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七日后，朕以君后之位迎你入宫。此前，你在家待一段时日，往后你的身份便是叶书卿，可明白？”
叶书歌下意识看向白捺，却不见他有任何表示。叶书歌心下苦涩，面上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冲墨云喆笑了笑，道：“多谢陛下。”
这场封后大典异常隆重，短短七天的时间是绝对来不及的，可见墨云喆早就在暗地里准备了，只是瞒着他不知道。
那天，白捺没有见他，七天的时间里，他对叶书歌的态度一直不冷不淡，甚至封后这一天，他避而不见。
他嫁了两次，这一次对于白捺来说，是耻辱。
帝宫，凤乾殿，近夜。
叶书歌静静坐在内殿的梨花雕木床上，红烛烧得啪啪作响。四周的宫侍轮番说着吉祥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不一会儿，殿门被拉开。墨云喆带着一众宫侍进来。
叶书歌无意识地想到了上一场婚礼，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火红，他端坐在床沿。不同的是心境完全不一样了，他不再忐忑，也不再期待。
墨云喆走近，站到他面前，他能望见她脚上穿着的红色绣鞋，金丝勾勒出繁复的图案，缀上圆润的珍珠，半掩在大红婚服之下。
不一会儿，眼前突然明亮。
一片红色晃了眼睛，叶书歌看到墨云喆面若桃李，眸若星辰，额间火红的勾云，印着红唇，分外艳丽。
她笑意盈盈，唤他：“夫君。”
明朝国国风开放，审美各异，可以看到一身英气，眉眼硬朗的女将军，也可以看到搽脂抹粉，妩媚倩丽的女怜人。男子亦是相同，有人喜欢明朗如玉，翩翩出尘贵公子，也有人喜欢雌雄莫辩，妖娆柔弱的小倌，甚至还有人喜欢内敛沉默，誓死守护的暗卫。
叶书歌想，他也许喜欢的，是墨云喆这样高贵雍容，却又带些孩子气的娇俏。他看着墨云喆，有一瞬间的失神。
恍惚间想起诗经所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的片刻失神，取悦了墨云喆。
她弯腰拉他的手，起身那一刻，眉头不明显皱了一下，叶书歌就在她的旁边，看得清楚，疑惑问道：“怎么了”
墨云喆笑着叹道：“朕觉得春宵苦短，喝交杯酒太过费时了。”
“别闹。”叶书歌苦笑不得，这样不正经的话，她竟然也能用郑重其事的语气说出口。
喝下酒，一番梳洗，待两人卸掉满脸脂粉，褪下层层叠叠的婚服，红烛已燃尽小半。果真应了墨云喆那句春宵苦短。
只是叶书歌恨不得它在短一些，因为今天一直有人守着他，所以他跟本没有时间服用媚药，也就是说一会行房，他可能会很疼。
红帐散落，床上的风光旖旎，若隐若现。出乎叶书歌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感到疼。
也就是说，现在墨云喆对他所做的一切，他内心深处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