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过后,塞德里克和卡米丽娅便成了极为要好的朋友,总是在一起玩,时间长了,他便知道了很多卡米丽娅的事。
卡米丽娅的父亲沙菲克先生是一位来自邻国的富商,妻子在很多年前去世了,多年以来他独自一人抚养体弱多病的女儿。他们父女俩在一年前搬到屠龙国,因为邻国有个大夫告诉沙菲克先生屠龙国的空气很好,有利于卡米丽娅的病情,于是这位父亲从一个没落的贵族手中买下了这座位于屠龙国的庄园,带上女儿来此定居。
可是沙菲克先生很忙,时常要外出做生意,他在邻国的产业还未完全转移到这边。
偌大的庄园时常只有卡米丽娅,照顾她日常起居的老管家夫妇,以及几个打扫卫生的仆人,可他们总是有自己的活要忙,顾不上陪卡米丽娅说话。
先前沙菲克先生也不是没有雇佣过年轻的女仆来陪伴卡米丽娅,但现在这个年头一个清白且忠实的女仆可不大容易找,接连雇佣了好几个女仆要么手脚不干净要么过于粗心大意,总之都不太让沙菲克先生感到满意,这事便一直搁置着。
卡米丽娅本就对父亲没有和自己商量就搬到屠龙国的事感到不满,尽管到了屠龙国以后,她的身体确实好了很多,但她觉得居住在这实在太孤单了,特别是父亲现在总是要外出做生意,还在邻国的那帮朋友不能时常见到面,就因他们搬到了另一个国家,这让她很生气,免不了要和父亲闹脾气。
可自从和塞德里克认识后,卡米丽娅又开始变得和以前一样快乐了。
在卡米丽娅不用上家庭教师课的日子里,他们会相约一起去街上闲逛,喝黄油啤酒,做些无聊事,买下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时他们会一起在卡米丽娅的房间里读书,卡米丽娅会大方地让塞德里克摆弄那些父亲买来哄她开心的科学玩意儿,塞德里克也会同她表演一些简单的魔法,也试着教她如何熬制魔药。
当然所有的见面,包括塞德里克的真实身份,庄园里的其他人对此都是不知情的,他们只知道大小姐最近也许是交到了新朋友,因为她看上去要比刚搬过来的那阵子快活多了,而且近来她总是在往外跑。
就这样毫不意外,两个人没多久便陷入了一场难以自拔的热恋,到了每天都要见面的地步。
塞德里克总是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展开翅膀飞到他所心爱的女孩的窗前,进入她的闺房,与她幽会,可他从不留宿,一般在将卡米丽娅哄睡着后,他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
直到某天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塞德里克与卡米丽娅道完晚安,正打算回他的小木屋时,对方却从他的背后抱住了他,她恳请塞德里克留下陪她一夜,因为外头的雷鸣让她心里感到慌慌的,而且这几日她的爸爸又去了外地。
原先塞德里克想睡在地上凑合一夜,可卡米丽娅心疼他,同时塞德里克也架不住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他说她害怕。
塞德里克重新躺到床上没多久,卡米丽娅便钻到了他的怀里,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塞德里克在感觉到有一团柔软的东西顶着他的胸脯时,全身都僵住了,然后他嗅到了她头发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把他团团包围住,似乎没有给他留下一条退路。
借着月光,塞德里克可以清晰看到卡米丽娅脸上透明的小绒毛,这一时间他想到了水蜜桃,也许他可以尝一口,她可能也如水蜜桃那般香甜,但这好像是毋庸置疑的事。
不过塞德里克还是抱着严谨的态度,忍不住凑过去轻啄了一口她的脸蛋,结果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她明明比水蜜桃甜多了。
可一口是远远不够的,他还没尝够呢。
塞德里克伸出手臂将卡米丽娅圈得更紧些,然后他开始了一番更为细致的品尝,直到现在为止卡米丽娅的表现都异常乖巧,俨然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可塞德里克仅存着的几分理智,让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因他的这些触碰而微微战栗,这让塞德里克不由停了下来。
就当他想要询问她怎么了,卡米丽娅却说:“塞德,你的角露出来了。”
塞德里克起先以为这是她的恶作剧,因为这位小姐总是很顽皮,他便没怎么在意,可不想卡米丽娅竟然直接伸手抓住了他头顶的龙角。
塞德里克的呼吸立马急促起来,“嘉米,我说过我的龙角不能让人随便乱摸的。”
看他有些难受,卡米丽娅吓得立马松了手,可随后用极为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连我也不准摸吗?可是你从不告诉我摸了会怎么样,难不成被人摸了角的你会立马变成龙,然后把我吃了吗?”
塞德里克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开始内疚自己方才的反应过大,让他的小公主受到了惊吓,于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是,我会把你吃进肚子里,连骨头都不剩。”
卡米丽娅听出他是在开玩笑,也知道他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又重新展露出笑脸,“我原先以为你们龙只会喜欢公主,看不上我们这些普通女孩呢。”
塞德里克纠正她,“你才不普通呢,你就是我的小公主。”
怀里的人儿听了这话,靠在他的胸膛上咯吱咯吱笑个不停。
“那小公主想给你生一堆龙宝宝,你是要,还是不要?”
第85章 睡前故事(三)
据说屠龙国的王子在舞会过后便害上了相思病,终日茶饭不思,打不起精神来,一心想着在舞会上惊鸿一瞥的女孩,可是当皇后命令侍从将那个在舞会上与王子共舞过一曲的女孩带到王子面前时,王子却告诉他的母亲,这并非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孩。
眼见王子为此日渐消瘦下去,爱子心切的皇后同国王吹起了枕边风,国王在得知王子的苦恼后,索性决定为他们已经成年的王子公开挑选一位王妃。
于是第二天屠龙国国王便下令全国所有适龄女孩入宫,并要民间停止一切婚嫁,直到他们尊贵的王子顺利完婚为止,只要王国里有某个女孩能让王子重新打起精神来,那她就是未来的王妃。
这道诏令一下,可苦了那些早已心有所属或是已经订下婚约的女孩,但对于王国内大部分有女儿尚未出嫁的人家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因为屈屈一介草民有朝一日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全家跻身于贵族阶级,这是件天大的好事,而且谁都知道将女儿嫁给王子是送去享福的。
这几日皇宫门前人头攒动,来自全国各地的女孩都聚集在这里,翘首以盼,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王国未来的女主人,可是屠龙国的王子似乎格外挑剔,已经好几天过去了就没见到有哪个女孩能让他露出笑脸的,自从害上相思病后王子像是丧失了感知快乐的能力。
与此同时住在森林里的塞德里克对屠龙国近来发生的事毫不知情,他将自己变成龙蜷缩在他龙父母曾经居住过的洞穴里,不吃不喝有好几天了,森林里的朋友对此很是担心,猜想他是不是和那个人类女孩吵架了,因为自从那个雨夜过后,他整条龙像是失了魂一样。
在那个雨夜中失眠的狼人告诉大伙,当整个森林陷入深度睡眠后,就连雷电肆虐的轰鸣声都打搅不了他们的美梦时,他却在电闪雷鸣之中看到了塞德里克落寞的身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在天上飘着。
被大家都担忧的塞德里克却和他们说他很好,让他们不要为他担心,他也没有同卡米丽娅吵架,只是他在试图逃避这个残酷的世界,因为他已经绝望地意识到他是无法给他心爱的女孩提供幸福的,所以他在想办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为了不耽误到她去寻找属于她真正的幸福。
实际上在卡米丽娅向塞德里克表明心意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中,塞德里克并未对她有任何逾矩的行为,他所做得仅仅只是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然后缓缓闭上眼,试图在她就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也能寻求到内心的平静,可他发现他做不到,因为总有一些东西在干扰和诱惑着他,哪怕他闭上了眼,看不见她的脸,可鼻子还是能嗅到她身上的清香,他试着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可只要她待在他的身边,他的心就是会为她忠诚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其实在卡米丽娅说着她要为他生龙宝宝的时候,塞德里克险些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但他很快便开始本能感到恐慌,虽然卡米丽娅总爱和他说笑,但他知道在这种事上她向来都是认真,他本是该高兴得发疯,因为他所爱的女孩同他一样如此深爱着他,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也许他可以将她带回森林的小木屋生活,他们将会成为森林中最快活自在的小夫妻。
可这一切的幸福在当塞德里克想起自己只是一条龙时,便都幻灭了。
跨越种族的爱情会被这个看似包容可实则苛刻的世间所接纳吗?
塞德里克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是什么,又会有谁能来为他解答,他想那位养育他长大且总是表现得无所不知的巫师怕是在听了这个问题也要摇头。
早在遇见卡米丽娅的那刻,塞德里克就曾预感到,他怕是要辜负养父的谆谆教诲,当他在感知到卡米丽娅对自己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时,当他在察觉到他面对卡米丽娅时那一股无法抑制得住的欲望时,他就知道自己快要完蛋了,他已经在成为一条恶龙的道路上无法回头了,无论他先前有多么努力刻苦,可一旦选择堕落,道德之楼崩塌往往只需要一瞬的念头。
不过哪怕知道每一条恶龙最终的归宿是成为屠龙勇士宝剑下的亡魂,塞德里克也不会放弃在那个如梦一般的午后与他的小公主在街头的那次邂逅,尽管这场相遇最终结果是让他成为恶龙,他也不想与她就这样擦肩而过,同时在遇到卡米丽娅前,塞德里克从未觉得当一条龙有什么不好的,哪怕他的大半生都在提心吊胆掩藏他的身份,被迫同巫师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可是当他爱上了一位人类女孩后,他才开始憎恨起自己为什么生来就是一条龙,埋怨这个世上为什么没有一种魔法能让一条龙完完全全变成人类,如果他不是龙的话,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去爱一个人类女孩。
尽管塞德里克曾有无数次想要把卡米丽娅给掳走,带回他的小木屋藏起来,也曾好几次险些失控,想对卡米丽娅做坏事,而且他还知道只要他开口,卡米丽娅会心甘情愿把自己奉献给他,可塞德里克知道他不能这样,他始终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他所心爱的女孩并不知道他身上流淌着恶龙的血液,可他自己却再清楚不过了,那对曾在多年前吃了公主的恶龙夫妇是他的父母,这是他不得不要面对的事实,他害怕自己所遗传到的恶龙基因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某个时刻突然觉醒,使得他变为一头丧失理智、穷凶极恶的龙,搞不好到时的他连他所爱的女孩都认不出了,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他不敢保证到时他会不会出于本能一口就把卡米丽娅给吃下肚,就像许多年前他的父母曾对那位公主做得那样。
一条龙爱上了一位来自屠龙国的女孩,这究竟是他的不幸,还是大幸?
可塞德里克知道就算他重新来一遍的话,他依旧会选择与卡米丽娅相遇,依旧会毫无怨言地爱上她,那是他的小公主啊,他怎么可能不会爱上她,可是他更想看到的是他的小公主能永远幸福,而不是跟着他一条龙后半辈子都藏匿于森林过着近似原始的生活,还得时刻担心着会不会叫人发现了,又或是让王国里的屠龙勇士知道了,那可实在太糟糕了。
正因为塞德里克不想让卡米丽娅跟着自己过这样的苦日子,加上他考虑到这段人龙之恋怕是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她父亲的认可,而卡米丽娅是深爱着她亲爱的父亲,所以为了不让卡米丽娅在为了他受到更多的伤害前,塞德里克决定自此以后在她的生活中消失。
于是在那个雨夜,当塞德里克将卡米丽娅哄入睡后,他最后一次亲吻了她的脸颊和嘴唇,然后他打开窗户,在风暴中化身为龙,挥动翅膀飞向他自认为恶龙该待着的地方。
塞德里克似乎打算把自己给饿死,不想劳烦任何人,提前为民除害,为此大家费尽口舌想让他相信爱上一个人类女孩并不是一件罪恶的事,哪怕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无法给予对方幸福又或是他对女孩所产生的那些所谓的坏念头,这都不能代表他真的变成了一条恶龙,而且没有确凿证据表明所有的恶龙最终都会被屠龙勇士给杀死,他们认为他不该就这样什么都不解释一下就一声不吭自己跑回来,他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那个他所爱的女孩,如果她也如他那样深爱着他的话,肯定是无法接受爱人的不告而别。
可朋友们都清楚塞德里克一旦固执起来就是听不进去任何劝导的,哪怕把巫师找回来也没有用,他们能做的是每天往洞穴送些吃的,祈祷塞德里克能在将自己饿死前想明白。
就在塞德里克快要把自己饿死之际,迷迷糊糊间他看到有个人从洞口跑进来,可他太久没吃东西了,身体虚弱到连眼睛都睁不开,而且变成龙形的他所需要的能量远比人形时要多得多,这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又或是太饿了出现了幻觉,直到感觉有个软乎乎的东西扑到他庞大身躯中的某一部分上并放声大哭时,他才清醒过来,这不是梦或是幻觉,并且他还认出了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卡米丽娅。
“你这条大坏龙,走了也不和人说一声,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不知为何原本全身已经没有力气的塞德里克在看见卡米丽娅后,浑身一下子就充满了力量,立马从龙形变为人类男孩,抱住情绪激动的卡米丽娅。
原来自从塞德里克不告而别后,卡米丽娅一直都很焦急,许久见不到他便在担心他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因为这里是屠龙国,像塞德里克这样龙角老是露出来的龙,处境很不容乐观,而且她早就同他一样,深深地爱上他了。为了尽快得知到他的消息,卡米丽娅只能不惜向她的父亲坦白关于她爱上了一条龙而现在那条龙还消失的疯狂事实,她希望能在父亲这里得到一些帮助。
可是一向开明的沙菲克先生在收到女儿的求助后,大惊失色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出门去请最好的医生上门问诊,因为他的女儿好像已经患上了失心疯,他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拉着卡米丽娅的手说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都会想办法治好她的病的,让她不要担心。但待沙菲克先生终于弄清楚后,他却认定那是一条恶龙,而且对方不知用了什么邪恶的手段蛊惑了卡米丽娅,使得她误以为自己爱上了一条龙,之后沙菲克先生出于为了卡米丽娅好的理由,将她关在房间里,停了手中所有生意,专心留在家陪女儿,想靠伟大的父爱让她恢复正常,走出对恶龙陷得很深的爱恋。
若不是国王下令要全国的女孩都必须入宫面见王子,卡米丽娅都不知自己还要被父亲关在家里多久,但这一时期里她也学乖了很多,知道在父亲面前要将自己对塞德里克的思念藏得好好的,不叫他察觉,只是相思害人,她虽未像塞德里克那样极端地自我折磨开始绝食,但由于思虑过重加上她本就身体不好,人在一段时间内迅速憔悴了许多。当塞德里克心疼地说她怎么瘦了这么多时,她边哭边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脯说都是他害得,让他玩什么突然消失,不来看她,害得她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