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沉默最后在卡米丽娅起身走到戴维斯面前时被打破,她对戴维斯说:“我现在想和你谈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哦,好。”
戴维斯整个人愣了下,几乎是下意识回答。待他反应过来后,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又惊又喜。
他们走出病房,直到在校医院门口附近的一个不太会有人经过的角落才停下。
“恭喜你们,赢了比赛。”卡米丽娅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原本一心想赢的戴维斯在此时听到了这些天来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听到的夸奖,心下却感受不到任何欣喜,反而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得他胸口发慌,他清楚这不是他想要的。
一时间他口干舌燥,像是突然间患上了失语症,竟然一个词也吐不出来,但在内心备受煎熬下,他还是艰难地试着往外挤出几句话,“是我们赢了又如何?一点用都没有。”
卡米丽娅摇头说:“为什么会没用呢?现在拉文克劳卫冕成功的概率很大啊,你这个大功臣怎能说这么扫兴的话呢?”
“不是这个,你是知道我的意思的。”戴维斯说完,表情变得严肃了些,“迪戈里他真的没事吧?庞弗雷女士怎么说?我当时只是想干扰他,我原本以为他会躲开的,不至于……”
“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就是可能会有点轻微的脑震荡罢了,你放心。还好当时他飞得也不是很高。”
“脑震荡?那很严重吗?”戴维斯困惑地问。
“没什么,不是很严重,只是有点儿摔到了脑袋要昏迷一会,醒来后可能会出现短暂的失忆症状罢了,或许这对你来说算是个好消息,说不定他可能醒来后就记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如何摔下扫帚的。”
听了这些略带讽刺的话语,戴维斯低下头苦笑起来,“你果然在生我的气。”
卡米丽娅的声音毫无波澜,“你想多了,你只是为了自己的球队,做了一个身为队长、身为球员该做的事。而且在魁地奇比赛的规则中这么做并不算犯规,你们赢得光明磊落。更何况同为拉文克劳,我为什么要生气?”
“事实上我和迪戈里在赛前立了个赌约。”戴维斯边说边去观察卡米丽娅的反应,“不过看样子他并没有和你提起过,没关系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反正你迟早是要知道的。其实我自己也早就清楚了,无论这场比赛是赢是输,结果都是一样的。”
戴维斯停顿了下,眼里包含着浓浓的忧郁,这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里向外人所表现出来的阳光形象。
“我们的赌注是你。”
发现卡米丽娅脸上是一副意料之中丝毫不惊讶的表情,他脸上的落寞加深了。
“我知道这个赌约特别幼稚,而且自欺欺人的滋味不好受,但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明明你是先和我约会的,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心动的时间也要比他早,为什么你却选择了他,而没有选择我?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好,你瞧,我可以为你改掉我身上所有的坏毛病,以后我的眼里只会有你,现在就已经是这样了,而且我保证从今往后会一直是这样。”
“戴维斯,我们同在一个学院好几年了。我曾经有无数次从你身边擦肩而过,可之前你好像从未留意过我。过去的我每当从你身边经过时,你的目光一直是放在别的女孩身上,那些耀眼的女孩。”卡米丽娅并未对他的甜言蜜语有所动容。
戴维斯挠着头说:“所以说你是不能接受以前的那个我吗?那现在这个我呢,你愿意接受吗?我真的已经改了很多了,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向你证明我并不比迪戈里差的。”
他忽然间又来了自信,挺起胸脯,眼里的落寞也换成了势在必得的自大,这让卡米丽娅不由回想起那天她抱着一堆叠得极高的魔药作业不小心一头撞上了正要往里走的他,当时他也是这样的神气,指挥着自己的队员去拾散落一地的羊皮纸。
如果她当时还带着那副滑稽可笑的眼镜,他是否还会表现地像个绅士一样来关心她?是否会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又是否会有耐心和热心想着来搭把手?
应该不会了吧,就如同嗅嗅对一切闪闪发光的东西都特别偏爱那样,戴维斯不过也是个喜欢看漂亮脸蛋,并对此没有什么抵抗力的男孩,和霍格沃茨大部分男生一样,或者说很多男孩都是这样的。
这时卡米丽娅又琢磨了下戴维斯的话,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上下打量起戴维斯,捂着嘴笑了起来,“天啊,你这么执着于我,该不会是以为我以前暗恋过你吧?你该不会以为那次我是故意往你身上撞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和你说实话,我没有暗恋过你,也没想过靠那种方式搭讪。”
戴维斯的脸红了,呼吸变得紧促,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也错会了一件事,“难道真的不是我想得那么的吗?那你为何会那么痛快答应和我约会?”
“我想这个嘛,就如同你交往了那么多女朋友的道理是差不多的。”卡米丽娅顿了下,“因为一时的虚荣。”
“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戴维斯声音大了起来。
“是啊。”卡米丽娅坦率地说,“原谅我,我之前以为这种事对你而言是家常便饭呢,所以想当然认为这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可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有多过分,我利用了你,伤了你的心,并对此浑然不知。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辩解的,罗杰,真的很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那迪戈里呢?你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也是为了想要获得大家对你的关注度?原先我根本不相信,可现在我倒希望这是真的,真相就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卡米丽娅对此的回答十分认真,“不,对他一直都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对你也一直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你不信罢了。”戴维斯依旧不死心地说,“那次约会是我第一次如此用心,我说得那些话也是真心的,你是头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让我萌生出想要带回去给妈妈看看的女生。”
“罗杰,你真该好好想下,或许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喜欢我。”卡米丽娅叹了口气,“只是你咽不下那口气,因为我拒绝了同你交往的请求,这让你感到很没有面子,认为这让你在朋友面前丢了人对吧?说不定你只是把这种不甘错觉成了喜欢,所以才会觉得我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我当然清楚自己对你是什么感觉了。事实上你并不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孩,可是你是第一个让我因为你的拒绝而彻夜难眠的女孩。”戴维斯看上去就快要哭了,“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喜欢你到每天一有空就在想着你,我每天都希望能见到你,每天都在为能和你搭上话而高兴,可是你却说我这么做并不是喜欢你的表现,而是在和自己赌气,我想没明白的人明明是你。”
“不,你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就会懂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这一点也不值得。像你这样的男孩,我之前遇见过很多,等到他们想明白以后,无一例外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
卡米丽娅掏出手帕递到戴维斯的手里,“好啦,你好歹也是球队队长了,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实在太丢人了。你以后一定还会遇到别的女生能让你带回去给你妈妈瞧瞧的,她们会比我更好,更值得你去喜欢。”
当卡米丽娅再次回到病房时,两个球队的人早就走光了,也许他们全被庞弗雷女士给赶走了,她总是认为她的病人最需要的是休息。
或许是因为知道卡米丽娅和塞德里克之间的关系,庞弗雷女士并没有赶走卡米丽娅,破例让她留了下来,不过卡米丽娅是知道伊恩和伊里丝应该会很乐意留下来陪她一起守着塞德里克的。
躺在病床上的塞德里克现在脑袋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宽阔的胸膛正有规律地起伏,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安逸,和熟睡的孩童一般。
想到这一天跌宕起伏的心情,又看他现在这没心没肺的睡颜,卡米丽娅忍不住对躺在床上的他说:“你啊,真是叫人不省心。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要被你吓得心脏病又要犯了。”
她刚嘀咕完,便听见门外有个熟悉声音正在和庞弗雷女士交谈。
“我可以进去看他吗?”秋·张正用她那柔情似水的眼睛望着庞弗雷女士。
可是对方一口回绝了她的请求,“迪戈里人还在昏迷中,你不如等他醒了再过来,现在没有什么好探望的,让沙菲克一个人守着就够了。”
“我没想到她也在……但女士求求你了,我只是进去看他一眼,就待一小会,好吗?”
无论秋怎么说,庞弗雷女士毫不动容,直到卡米丽娅也出来求情,她这才勉强准许让秋待一小会。
“我还以为你会和她一起劝我走。”
秋对着正在将她所带来的桔梗花插到玻璃花瓶里的卡米丽娅说,后者对她的话没恼反笑。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肯定是不希望我和他有任何接触……”秋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没有再接着说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样说不大好。
卡米丽娅没有理会这些,不过她说了几句让秋费解的话。
“这桔梗开得挺好的,是你从温室那偷的吗?”
“为什么要说偷?我是直接问教授要的,光明正大得来的。”秋不由蹙起眉来,见卡米丽娅用手指轻抚着花瓣,她故意清了下嗓子,“因为我是知道的,他喜欢这种花,所以我才特意跑去找斯普利特教授要的,而且教授也很乐意送给我。”
“你可真用心。”卡米丽娅没有抬头,继续把玩着那束桔梗,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花也是淡紫色的,和那回塞德里克带给她的是一样的。
秋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卡米丽娅继续说:“我去年从楼梯上摔下来住院的时候,塞德也送了我和这一模一样的花。不过我是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花原来是他送的。”
她说罢目光深邃地看着仍处于昏迷的塞德里克。
“你现在是故意和我炫耀吗?”秋忽然间觉得很生气,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卡米丽娅问:“你知道紫色桔梗的花语是什么吗?”
一时间秋愣住了。
紫桔梗一共有两种花语,第一是不变的爱、诚实、悲哀;第二是永恒的爱,无望的爱。所以一般人不会将这种花拿来随便送人的,这是因为它既代表着永恒又代表着无望,大多是用来送给那些不再相见的人,如果是恋人之间则另当别论。
“我以为他喜欢,所以我才去要的。”秋喃喃自语,不知是想起什么,双眼逐渐失去神采,“那天他给了我一朵桔梗花,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还以为他对我……也对啊,有谁送女孩花时会吝啬到只送一朵的,原来真的只是怕我把他摘花的事给说出去。”
偷了自家教授的花这事要是传出去确实不好听,要是被人发现还是个惯犯,塞德里克这好名声怕是要保不住了,卡米丽娅心想。
秋还从未如此没精打采,但她依旧语气不善地对卡米丽娅说:“看来你肯定是知道他最喜欢什么花的。”
“塞德以前喜欢什么花,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他现在最喜欢的是山茶花。”
“呵,没想到你还挺自恋的。”
“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喜欢山茶花。”
卡米丽娅坐到床沿边,去牵塞德里克的手,努力将自己的小手将他的手紧紧包裹住,虽然他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但好在他的手还是和平时一样温暖。
看见他们握紧的手,秋的眼神又暗了几分,她咬牙朝着已经背对着她的卡米丽娅道:“沙菲克,你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我们大家都讨厌你吗?”
卡米丽娅没有作声,关于这件事她早就不在乎了,讨人喜欢又如何,遭人厌恶又如何,过去的她就是太在乎这些了,现在的她再也不想让自己被掩埋在外界的声音中等待枯萎,那些无关的人对她而言早就一点也不重要,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与她有何相干,她现在只在乎自己所爱的人都能好好的。
秋继续说:“因为有你在,让我们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成了个一无是处的笨蛋,而且教授们都喜欢你,吃穿用度你用得一直都是最好的。现在你不过就是摘了副眼镜,男生们跟蜜蜂一样围着你这朵花团团转。就好像什么东西对你来说都是唾手可得,而换做是我们就得挖空心思,想尽办法,可到最后还不一定就能如愿。这是我们一直以来都想不明白的,嫉妒你的地方,凭什么!”
听了秋的话,卡米丽娅不由大吃一惊。
“我都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值得羡慕的,你们真的认为我过得很好吗?我只觉得我的生活一团糟糕,谁会想拥有我这样的人生呢,除非是那个人疯了。”
“别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了。”秋的目光格外冰冷,“你总是这样,让人作呕。”
面对秋对自己的厌恶,卡米丽娅仍然微笑着对她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嫉妒我什么,但是曾经我很羡慕你们,羡慕你们的母亲都那么爱你们,而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我母亲的信了,我长这么大好像从来都没有让她为我感到骄傲过一次,我记得在我小时候她总是板着一张脸,她和爸爸总是有吵不完的架,她经常骂我不上进,说我哪里是脑子笨学不会魔法,而是我在故意气她,不肯学,她说她怎么生出了我这么没用的巫师,后来她就被我给气回法国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她走了没多久,我就突然开窍了,会魔法了,可有什么用,我妈妈已经不要我了。我还羡慕你们可以在一起玩得那么开心,而我从小到大几乎都是一个人,小时候那群纯血小巫师几乎都欺负过我的,他们总笑话我学不会魔法,没有人愿意带我玩。”
秋盯着卡米丽娅沉默不语,而对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叙述中。
“后来我索性就去麻瓜学校上学了,在那倒是交到了一些朋友,可是谁能想到呢,这回是因为我学得太快了,跳了很多级,本来还好好的,可跳级跳到高中的时候,惹恼了那些大孩子,他们觉得我这个小不点真是烦人,怎么总是拿A,怎么总是什么都知道,所以他们也欺负我。他们往我的笔盒里放虫子,在我凳子上涂胶水,往我的书上泼墨水,偷走我的午餐。后来我把这些事告诉了我爸爸和老师,他们被教训了一顿后,就消停了一阵子,但后来欺负我欺负得更厉害了,他们开始把我锁进储物柜里,有一次我被锁在里面整整一个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