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零捌]
若有一日,天地倒悬。
庙里供奉着灭世大妖,人人都愿学习妖法魔力,被称为修妖者的凡人高高在上,四处猎杀着躲避逃窜的神仙,这才叫公平。
修罗界的罗喉计都被天界众人忌惮,惧怕,但是立下赫赫战功的战神不会,唯一知道真相的那个人高坐云台,她表现得太乖巧,太听话了,那人也乐得装一个明主,处处优容宽待,并不多管,因此整日在瑶池与灵鸟灵兽做朋友的小战神,竟然能模模糊糊的摸到鸿蒙熔炉的所在之处。
罗睺计都飞掷出定坤神剑,猛烈的一击震得耳膜鼓荡,“嗵!嗵!嗵!”神炉鼓荡着,竟被神剑削下了一个小角,柏麟脚刚落在神殿的地上,便瞥见“当啷”一声,麒麟状的兽头恹恹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模样,当即胸中闷痛,一口炽热的神血吐了出来。
只这么一下,守护六界的麒麟神族,便断绝后脉,只怕便要逐渐凋零灭绝了。
他似是怒极了,唤出本命元剑便刺了过去,
“罗睺计都,你敢!”
“有何不敢?”
额间魔纹越发艳丽的女战神大笑着以定坤相抵,雪青色与琼色剑光冲霄而起,刹那间便将天界风气云水搅成乌云,
“只要打翻鸿蒙熔炉,三界就会归于混沌,然后,一切重新开始!柏麟吾兄,待到天界重建,我也招徕吾兄为我修罗天界战神!”
心之所向,剑之所指,她本是天地间的无上异数,法力凌驾于众神之上,此刻大喜大怒之下,早已不再将这虚伪的神仙放在眼中,只一心盯着那鸿蒙熔炉,不记前因,不顾后果,势必要让自己的熊熊怒火,将这天地三界烧个干净。
倒在一旁心神受损的锦衣帝君方知悔之晚矣,只可惜,到底还是不敌他的法力,杀他不得。急之又急之时,他反倒倚着殿内的一根雕花蟠龙柱子,露出个叫人胆寒的沁血笑意来,口中默默念诵起,竟是那同归于尽,自毁元神的咒术来。
此时,天边却传来一声极清亮的啁啾鸣叫,赤金色的鸟儿冲破乌云,痴情的呼唤着心上人的名讳。
“————————璇玑!”
那曾是作为凡人昊辰恨极了的声音,侬侬两个字中流淌着说不尽的情意,是,他曾经最听不得的,便是禹司凤这样唤璇玑的名字,这只金翅鸟妖从来不吝啬于表露自己的爱意,初初相遇不久,便直接唤她师妹的闺名,一遍一遍,每叫一次,他能都看见自己苦苦灌输的意志,正义被这些情感覆盖,拖住手脚。
于是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最终被拉向了宿命的绝路。
他的父亲,他的族类,他的心上人的父亲,修仙门派中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强烈的反对,憎恨着这段姻缘。
一只妖而已,凭什么如此坚定。
可偏偏是这茫茫天外飞来的一线生机,竟叫他不由大出一口气,顺势中断了口中念诵的咒术,默默调息,一边观察着面前的情景。
禹司凤试图呼唤出罗睺计都元神中藏着的褚璇玑,自然没那么容易,罗睺手下无情,此刻大业成就在即,岂容得功亏一篑,下手便更加狠辣无情,禹司凤又顾忌心上人,不肯伤她,只一位阻拦,被伤得甚重,几乎震断心脉,却拼死扛起了那摇摇欲坠的神炉。
倒叫他刮目相看了。
想来,有些年岁的神仙都知道,那羲玄不过是那金翅鸟公主虚与委蛇生下来的情孽,才出生不久,做母亲的抛下了天后之位,重伤天帝,将亲生骨肉扔在栖梧宫中,这几乎断绝了天帝棠樾身上最后的情根。
从此,天界太子便作为一个不被欢迎的存在于九重天隐隐生存下来,除了定例的礼遇,也无人提及。
柏麟那时年少,倒被天帝带在身边,亲手教养,处理事务,因此对帝尊十分濡慕,他见证了帝尊迎娶那金翅鸟公主时隐隐的欢悦,也见证了帝尊重伤在榻上,神魂松脱,握着一根葡萄藤低低唤着母亲时的虚弱模样,更见证了,这只金翅幼鸟化作人形后每一次的谒见,都让帝尊恍惚神伤。
不被三界祝福生下来的孩子,此刻,却在苦苦的守着三界最后的希望。
“师兄”
心中突然响起少女呼唤二字,柏麟神魂一震,陡然清明,回神过来,却见面前早已云收雨霁,罗睺和禹司凤分站两头,皆瞧着殿上御座之处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名素衣男子,
他急忙撑起身子躬身行礼,
“帝尊。”
天帝棠樾,终于出现了。
与前任响彻三界每一个角落的天帝润玉不同,此任天帝自当年金翅鸟公主叛乱以后,便甚少出现在天界,几乎将所有权柄移交给了帝君柏麟,据说自己常年隐世在凡间仙山之中,一心修行。因此他的每一次出现,才格外意味深长。
天帝笑了笑,袖手一挥,神殿大门结界破碎,五大神君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瞧见此场景,连忙疾疾奔进,挡在柏麟身前,腾蛇神君跑得最快,还想冲上前扶他,倒叫柏麟心中复杂,却也未曾拒绝。
天帝瞧了瞧羲玄,淡淡道
“你也来了?”
禹司凤低头行礼,
“是。”这对天家父子,处得与陌生人一般。
倒是天帝转头与罗睺计都说了几句,忽得转头问他,
“柏麟,如今你可悔?”
此时的柏麟不是帝君,便只是柏麟而已,他当真细细的想来这一桩桩,一件件,连环相扣,倒推着回到千年之前,修罗进攻天界,洛水之滨,他哄着罗喉计都喝下那一杯迷酒,这一切的一切,皆是为了三界,
“无甚可悔!”
“好。”棠樾淡淡道,“你自小我便知你心志卓绝,只是掌控之心太强,容不得一丝错漏,既你不知错在何处,便亲眼看看吧。”
抬手一道灵光注入,从前的一切便再次浮现在眼前,
[我这次来,是有一个好消息。]
[前日我上奏吾王,恩准天界与修罗族休战,吾王已经同意了。]
[说到底,妖族叛乱,不过驱使修罗族为马前卒,何苦为他们这个头。]
[修罗全军撤回魔域,三界从此一片安宁。]
[怎么,君还不肯饮罢这一杯?]
两人相视一笑,共饮下醇酒,那些痛苦的,可怕的,背叛的,无数神仙,妖魔,凡人填下性命,陨落世间,一千年里,所有的牺牲,苦难,连同如今要被覆灭的一切,原来,也可以当做幻梦一场,从未发生。
苦苦挣扎着,一心唯有三界的神明心中,竹林深处,穿青色衣袍的修仙弟子怔怔落下一滴泪来,
原来·····是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请注意!!
前方高能请注意!! 本文涉及香蜜相关内容和香蜜原剧及另一篇香蜜同人有关,不能接受相关角色及立场请假装没有看见划过,或者把我拉黑也可以~谢谢大家!不要强看,作者码字不易,心灵比豆腐还要柔嫩容易受到伤害,请大家不能接受的不要在下面骂人撕逼,跪谢大家!!
感谢在2021-12-26 23:02:36~2022-01-03 23:2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笑today、树枝桠、远川.、海绵 10瓶;陌上人璃去 6瓶;陌上人如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壹佰零玖]
[壹佰零玖]
“对不起了,罗喉计都。”
他的心魂与身躯被残忍的剖成两份,一份镇压在永不见光的琉璃盏深处,一份藏在永怀戾气的少女心底;而只要有些许模糊意识,这意识就会忍不住一遍一遍的去回想当日那副情景。
柏麟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脸上的神情,甚至是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前脚还与兄两人推杯换盏,迫不及待的打算将喜讯告知,一杯清酒下肚,下一刻却已为鱼肉,任人刀俎。
他被困千年过,亦被当做工具,亲手杀伐过自己的同族,甚至还转世为凡人,渡过不得好死的生生世世,皆是因为相信了柏麟。
可恨那天帝巧舌如簧,千年前仙妖大战时不见他,方才打入南天门时不见他,偏这个时候,他倒没事人一样出现了,指着柏麟一通不痛不痒的指责,便叫众人皆湮声息鼓,又转而纷纷来劝他放下,谅解。
千年之恨!如何偿还?
“吾不过想求一个公平,你们却人人拦在吾面前。”红衣金甲的修罗忽得转换方向,指着身受重伤的禹司凤道,“难道你忘了,他柏麟是如何在凡间一遍遍陷害于你的?”又指着拦在柏麟身前对他龇牙咧嘴的腾蛇道,
“腾蛇神君,你也忘了?他之前还通缉过你,全然不顾往日的情谊。”
最后,他慢慢踱步,走到被天帝脱出自身的褚璇玑面前,她本半蹲在地,纱裙逶迤着要去扶禹司凤,却被罗睺按住一边肩膀,
“还有你,褚璇玑,难道你忘了战神时的百般利用,九世不得善终,此世一心相信敬爱的师兄一再的诓骗于你,前几日,还试图灭了整个少阳山。”
“难道,你能忘记?”
“在座诸位,有人,有妖,有神,有仙,每一个人都曾被这位上神帝君以为了三界的名义利用过,因为三界!所以你要死,因为三界!所以你不能有情!因为三界,所以你不能有自己的思想,这一切都是为了三界安宁,伟大的三界!”
腾蛇嗫嚅着瞧了瞧青龙神君,五人仍是将柏麟密不透风的掩在身后,一动不动,司凤受伤颇重,此刻才缓了过来,喘息着想去拉扯璇玑的裙摆,才见她默然走来,将自己扶起,可她却说,
“是,这事情不能这样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两个受害之人都发了话,原本趋于平静的殿内气氛又紧张起来,一时间,只闻天帝轻轻的叹息之声。
腾蛇背上一热,发现自己竟被轻轻托了起来,不由自主的便被推向一旁。
“帝君。”
那人眼睫微微颤抖着,按在胸口衣襟越来越热的莲纹之处,
“不必多言了,原是我的一念之差。”
柏麟张开双眼,凝神聚起天目,透过重重云层望向整个九重天界,举目望去,满处苍夷,天界各处宫殿,亭宇之中皆是神仙与妖魔作战的痕迹,灵花灵树,仙家典籍,各处神仙居所不知毁坏多少,仙女童子不知陨落多少。
天界有难,凡间亦会生出洪水地震,瘟疫旱灾,多少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魔煞星罗喉计都,不是战神转世褚璇玑,更不是金翅鸟妖禹司凤。
“是我!这一切的灾厄,都拜我这个执掌天界的柏麟帝君所赐!如我这般,如何配作一个帝君!”
万年前,天帝棠樾得先天帝润玉指点,若水之滨有天命上神降生,须悉心教导此神,执掌天条天规,护天界安宁。因此他守在那地数百年,终见到一株九瓣青莲,应天命而生,重重花瓣绽放间炫目耀眼,顷刻之间便化作一位白衣少神,俊美不凡,神光令人不敢逼视。
万年之后,这位白衣少神果然成为了执掌三界的柏麟帝君,九瓣青莲再现,这一次,却伴随着柏麟痛苦至极的嚎叫之声,天帝不忍的闭了闭目,那重重花瓣瞬间凋谢委落,神光破碎,长而无际的寿元顷刻虚无,转瞬之间,柏麟帝君已委顿在云头,众人再看,他早已神气尽失,乌发褪白,虽容颜未变,观之缺于行将就木的老人无二了。
他挣扎着推过了腾蛇与司命星君惶然来搀扶的双手,颤颤巍巍的半站起身来,只是依旧不瞧罗睺,只是对着天帝行下一礼,
“柏麟自知·····罪孽深重,今自剥去神格,愿入轮回赎清罪孽,以偿前缘。”
腾蛇原谅了,他从来没有恨过如兄如父的帝君,性子单纯的他早已哭得如孩童一般狼狈,虽不敢在天帝面前造次,手上却拉着帝君低垂的袍袖,低低抽泣。
禹司凤和褚璇玑也放下了,因为比起痛恨,他们心中早已有了更加珍贵的东西,珍贵的人。
唯独罗喉计都,只有罗喉计都,所有人都看着他,想让他说出一个结果。
说什么呢?他看着委顿在地的白衣神明,只觉得自己可笑得可悲。这个时候,自己不知是在恨他所作的一切,还是在恨堂堂柏麟帝君,落得个如此下场。
计都咽下喉头痛意,朗声道,
“罗喉计都,不服!”
天帝棠樾面色一变,
“他如今已自褪神格,万年修为尽丧,甚至愿沦为凡人遭受百般苦楚,罗睺还觉不够么?”
“自然!”
洛水之滨,他不只带来一个好消息。
[修罗界大军将退,还有,我已决定,三日之后化身为女,那时,不知吾兄愿不愿有个计都妹妹呢?]
我好恨你。恨你如此对我,更恨你麻木不仁,视我的痛苦如无物!
“别说的如此超脱牺牲,自褪神格如此痛快,又岂能及我漫长岁月中一日一日细碎的磋磨痛苦,你们天界钝刀子割人,却给凶手一个痛快,如何叫人臣服?”
腾蛇几乎抑制不住,猛跳起来,几要冲到罗睺面前,被青龙神君死死按住,
“那你要怎么样???我腾蛇给你抵命!!”
罗睺轻蔑瞥他一眼,字字响彻殿宇,振聋发聩,
“这件事,是我和他的纠葛情仇,轮不到你一条小小白蛇置喙,也不由天帝裁决,更由不得褚璇玑一人做主,只得我来定,吾兄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