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五条晴光的实力，看情形一时三刻不会有危险，而她显然很看重那个男孩，这又使中原中也想起了两人过往的时光，一时情怀浪漫又豪迈，便掠向岸边，寻找叫声传来的方向。
伏黑惠并没有受伤，也没有遇险，相反他接连杀掉了不少咒灵，只是这些东西没完没了的出现，而他的手上、身上，都溅满了血污，浓烈的腥味令人越发心浮气躁。
“你就是禅院家的那个小孩吗？”仿佛有人贴着他耳朵说话。
“啊？！”伏黑惠因此惊叫，蓦的回头。
在他身后站着一名青袍和尚，年轻、俊美，周围一派血腥杀戮，他却买了面带微笑，心平气和。
“你是谁？”伏黑惠喝问。
那和尚不答，只是望着他，表情像是很欣赏，很满意，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惊人：“果然很优秀。再过几年，你或许会成长为一名了不起的咒术师，为愚蠢的人类卖命。”
他笑容和煦，声线动听，却莫名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气息。
“这些事，是，你做的？”伏黑惠的喝问已带着微颤。
“既然如此，不如就先把你杀掉吧？”那和尚温温和和的说着，袖袍轻摆，便有一只巨大狰狞的咒灵落地。
这和尚到底是谁？跟他有仇吗？竟然一开口就是杀人的话！
伏黑惠惊怒不已，那头咒灵已朝他扑过来，四周人群混乱，根本无路可逃，也不能逃，他逃了，遭殃的就是这些普通人。
他的能力，一次只能使用一种式神，“鵺”正在救人，不能唤回，那就靠自己豁出性命，放手一搏了！
咒灵扑到他头顶，大如一座秽土堆积的小山，轰然压下，根本无法躲避，伏黑惠只能咬紧牙关，挥拳而上。
他的拳头还没沾到对手，头顶黑沉沉的压迫感忽然消失，那头巨大的咒灵居然轻飘飘的飞上了天空，而他衣领一紧，已被人从背后拎了起来。
“你这和尚，不念经超度，居然在杀戒，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听到上方的冷笑声，伏黑惠第一反应就是惊喜抬头，果然看见那张熟悉的俊朗脸庞。
咒灵从空中落下，被中原中也听风辨位，又抬起一脚，正中头颅，登时又飞上更高，更黝黑的夜空。
“是你？”
“呵呵，又是你……”
看到中原中也，伏黑惠是惊喜交加，那和尚的笑容却变得勉强了。
“我要杀的，是无能的普通人类，阁下无论是术师还是异能者，都没有理由插手，我也不愿与你为敌，不如把这孩子交给我？”
中原中也把伏黑惠放下衣地，仍揪着他的衣领，冲那和尚傲然冷笑，“谁说我没有理由？我未来老婆的话就是理由！趁她现在还没让我杀你，快快滚吧，省的回头性命不保。”
那和尚低头沉吟。
这男人强大的能力还摸不透，即使他看不见咒灵，却可以凭借五感轻易击杀，而且他能看见自己，如果被缠上的话，的确很麻烦。
呵呵，既然他如此在意晴光，那就不难解决了，姑且再等些时候吧。
“好吧。”和尚笑着点点头，“反正今晚我也只是演练而已，那就先到此为止吧，将来我们还会再见，或许，我会考虑把晴光送给你。”
中原中也只是听五条晴光的话救人，对这和尚没有好感，也没多大敌意，但此时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就令他在意且生气了。
“少鬼扯了！你认识晴光？有什么资格把她送给我？”中原中也另一手抓向那和尚。
得把人留下，逼他把话说清楚！
但是，身后的伏黑惠突然大喊：“小心啊！”
是那和尚又劈面丢出了一只咒灵。
中原中也一拳打飞咒灵，但只须臾一缓，面前就只剩下混乱的人群，和尚的踪影不见了。
第50章 你认识杰吗
夜已经很深了，五条悟、五条晴光和伏黑惠才离开警署，中原中也则被森鸥外紧急召回。
三人行走在路上，远近灯火阑珊，头顶的夜空也重新露出了星与月，空气中多了凌晨露水的滋润，似乎已不再有血腥味。
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各自默默想问题，心思都有些沉重。
尤其是五条悟，眉心罕见的拧了个疙瘩，晴光和夏油杰，是他心目中最最重要的两个人，今晚似乎都出了问题……
回到五条宅，老执事五条熊夫早在门口翘首等候，见三人出现，马上匆匆迎上前，焦急的问：“家主，怎么样，都没什么，哎呀，惠少爷，您受伤了？”
“没有。”伏黑惠闷闷的摇头。
他真的很郁闷，经历了今晚的变故，他才格外清醒的认识到，自以为强大的实力，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不仅不能在咒灵的抓下救出更多的人，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需要那个黑手党男人来搭救！
“熊叔，你带惠去检查一下，给他上点伤药，晴光，你跟我来。”五条悟简短的吩咐完，立即迈开大步走了。
“呃，是。晴光小姐，家主就拜托您照料了……”老执事给了五条晴光一个疑惑而无奈的眼神。
这几天以来，家主无时无刻不在讨好着晴光小姐，像今晚这样冷峻严肃的模样实在罕见。
五条晴光耸耸肩，给了老执事一个轻松的笑容，边快走几步，跟在了五条悟身后。
其实她心里半点都不轻松，毕竟听警察说，今晚东京市民的伤亡，怕是不下百数十人，究竟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那个神秘的怪和尚？
他跟自己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不会吧，我可是正义的咒术世家五条氏的养女，怎么可能跟邪恶的人物有渊源，爸爸妈妈从来没说过，他们绝对不会欺瞒我……
走到那一架月季下方，五条悟才停下，抬头望了望盛放的花丛，慢慢转过身，总算脸上了有了淡淡的笑容。
但这笑容并不愉快，他有很重的心事……
五条晴光默默在心里忖度。
“晴光，你过来。”
“是，家主。”
五条悟似乎想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跟她说话，但五条晴光还是听出了几分森然，并在在走近，抬头之后，更在他异色双瞳的注视下，感到了前所未有，无可遁逃的强大压力。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中也吗？
不，家主虽然有时挺无聊，却不是一个没有襟怀的男人，瞧他的眼神，倒像是在审问我……
果然，五条悟一字一字，说的很清晰，很有力，“现在，我以五条家家主的身份问你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回答？”
五条晴光心头一凛，立即点头，“是，家主请问，我绝不敢隐瞒或撒谎。”
“你，认识杰吗？”
五条晴光听出来了，五条悟的问话，竟然有一丝的微颤？他也会有恐惧的事？
但她听不懂他的话，还是摇头，“不，不认识。”
“夏油杰！你仔细想想！”五条悟的语气变的急促，严厉。
五条晴光侧着头，非常努力的在记忆中搜寻，但她只有近几年的记忆，并且认识的极有限的人里头，并没有名叫“夏油杰”的。
于是，五条晴光认认真真的回答：“对不起，家主，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夏油杰。”
“不可能啊！”五条悟激动的抓住了她的肩膀，“‘咒灵操术’是杰独门的术式，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可是，你，你为什么会？”
他无法不激动，术式与生俱来，并不能师徒间传授，如果晴光也会“咒灵操术”，那么她极有可能是夏油杰的血亲！
尽管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夏油杰有亲人，更不可能有晴光这么大的女儿……
五条悟抓的很用力，五条晴光秀眉一抽，忍着疼痛，并不敢挣扎，但疑惑却在心里越积越多。
“咒灵操术？那是什么？我并不会啊？”
“我亲眼看见你吞噬咒灵！那是杰的术式，吞噬、净化，并且操纵驱使咒灵！”
“可是，我吞噬咒灵，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咒力，我不会操纵它们……”
“你不会？”五条悟一愣，手指有所松动。
的确，他只看见五条晴光吞噬咒灵，难道，她的术式并不完全？
月光下，她的眼底有迷雾，但依然澄净透彻，还带着些许克制的倔强。
她没有说谎。像她这样的女孩，也不屑说谎。
“对不起。”五条悟慢慢抬起手，为她拂开被风吹到眼皮上碎发，柔声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教你，用吞噬咒灵的方法来增强咒力的？”
五条晴光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一直就会，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十二岁以前的事，我完全不记得了。”
五条悟再次陷入静默。
的确是这样，在分家送女儿来“侍奉”他之前，五条敦一夫妇就说的很清楚了：晴光是养女，他们也不清楚她的身世，她的过去。尽管失去记忆，但这孩子性情非常聪明、善良、孝顺，这么多年从未做错什么事，请家主务必放心……
在此之前，五条悟并没有任何不放心。
他喜欢五条晴光，才不在乎她的身世，她的过去，他喜欢现在的她就好了。他坚信自己的爱与实力，完全能够不做任何顾忌的喜欢她，拥有她！
然而，涉及到夏油杰，就不一样了。
那也是一个才智与实力，足以毁灭世界的人！
“家主，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五条晴光问，神色有些歉然。
“没有了，你去休息吧。”五条悟勉强笑了笑，“顺便叫惠到我的房间来，有话说。”
“是。”五条晴光欠了欠身，转身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独自行走在狭窄的卵石小路上，沐浴如水微凉的月光，衣裙单薄，秀发纷飞，五条悟头一回感觉到，这个强大开朗的女孩，其实也有柔弱与孤独。
“晴……”他张嘴，伸手。
但终究没有呼唤出声，没有放任想从背后抱住她的冲动。
尽管对迂腐自私的咒术界高层厌恶透顶，但五条家世世代代身为咒术师，都肩负着保护普通人类的使命，无论嘴上说的怎么潇洒，都是无法摆脱的。
很显然，夏油杰的“消灭普通人”的计划已经发动，今晚只是开始，接下来只会发生更多，更恐怖的事件。
他必须集中精神应对，并且尽快培养出更多，更强大的年轻咒术师，来与之抗衡！
十分钟后，伏黑惠走近了五条悟的房间。
“叫我什么事？”他脸上、手上的伤都处理了，依然闷声闷气。
五条悟开门见山的说：“我打算这两天，就为你办理休学手续。”
伏黑惠剑眉扬起，“为什么？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今晚大肆杀戮，只是为了保护普通人，唯一的错误，就是能力不足，没有杀掉更多的咒灵！
“你是没做错，我只是想让你转学去咒术高专，开始一名正式咒术师的修行。”五条悟冷静的说。
“不，我不去！”伏黑惠的反应却很激动，很抗拒。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十四岁了，术式也开发完全了，应该——”
“根本没有说好！”伏黑惠打断了他，面色涨红，语气高亢，“那只是你的安排而已，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
“你不愿意拯救普通人？”
“我只是不想当咒术师！我讨厌咒术界！讨厌你们这些咒术世家！”伏黑惠喘着粗气，惊呼粗暴的吼出来，“所以，不要替我擅作主张！”
吼完后，他掉头就跑。
但没跑两步，就跑不动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从背后抓住了他。
是这个男人的霸道术式！
伏黑惠狼狈的做着徒劳的挣扎，内心无比羞惭且愤怒，但很清醒的知道，自己一天不变的比五条悟强大，就一天无法摆脱他自以为明智的安排！
“听着，惠，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你准备一下，后天我就带去你咒术高专，我自己也会去那里任教。”五条悟的语气，也罕见的威严、冷静、不可动摇。
说完后，他手指轻弹，释放了伏黑惠，看着暴烈的男孩狂奔出门去。
五条悟并没有伏黑惠想的那么坚定，在目送他背影消失后，无奈而歉意的叹了口气，用力揪了揪自己的眉心。
他能理解伏黑惠，尽管对“父亲”的事绝口不提，但这孩子内心其实一直在意。
拥有一个被咒术世家扫地出门，并最终丧命在咒术师之手的父亲，自己也因为孤苦的身世，出众的能力，而被当做“商品”在咒术界倒来卖去，这孩子会如此激烈的排斥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惠，你要明白，你想主宰自己的命运，首先就要变的强大，更强大，最强大！强大到足以践踏任何对你的轻视，对你的摆布！
天亮前的最后几小时，谁都无法平静入睡。
中原中也也一样，他连夜匆匆赶回横滨，除了向森鸥外汇报东京发生的事件，还从首领那里，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就在他离开的这几天里，组织的成员织田作之助，与港口黑手党的敌对组织，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同归于尽了！
织田作之助只是底层成员，但中原中也知道，他还有另一个不寻常的身份：是组织干部之一的太宰治的挚友！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挚友！
织田作死了，那太宰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