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上的时候,她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居然还是:幸好把棒棒糖拿出来了,不然出大事!
诸星大本来以为凭她的身手能稳住,没想到她“弃帅保车”,宁可先救棒棒糖也不救自己,因此他的怀里猛然扎进一个人时,也是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扶住了她。
“谢谢。”怀里传来闷闷的一声道谢,看她那只拿着棒棒糖的手还特意伸开一段距离——是真的很护着棒棒糖没错了。
身边萦绕着陌生的香气,诸星大有些发怔,一时竟忘记把手放开,依然保持着环抱的姿势。
“……换沐浴露了吗?”他忽然问了一句。
她抬起头看他,心里却猛地一凛。
……要命,居然被诸星大察觉到了。
为了不让她临时掰扯出来的那个假身份露馅,她特意提前好几天换了整套沐浴露洗发水,用的是超市里在卖最普通的男士木质清新的沐浴露。
虽然有人发现她身上香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谨慎点总没错。
这系列的沐浴露味道很淡很普通,几乎不能让人察觉出来,就连当时在旁边的诸伏景光都没发现。
但是居然被诸星大发觉了。
他是狗鼻子吗?她几乎有点惊惧地想。
两人正对视间,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二楼另一扇门也开了,那个金发青年黑着脸站在门口看他们俩。
安室透太阳穴的神经突突地跳。
这个诸星大!
光天化日之下就对女孩子动手动脚,把那两只咸。猪。手放开啊!
还有那一句“换沐浴露了”说的什么话?女孩子换没换沐浴露关他什么事!闻女孩子身上到底什么味道这种事情也只有诸星大这个。色*狼做得出来了!
在安室透如。镭。射的目光注视下,诸星大沉默地放开了手,沉默地转身上楼。
刚才想要对她说的事情,一句都没提起来。
安室透很不放心地跟上去,对藤间智道:“去三楼找谁?我陪你。”
大晚上的,女孩子不准独自去男人的房间!
“找绿川。”
安室透松下一口气——然后那口气又猛地提上来。
不行,就连景的房间也不准独自去!
上次两人并排逛街的样子他可是一点都没忘!
“我刚好也有事找他”,安室透说着,和她一起上楼。
藤间智觉得她这个金发黑皮的前辈,多少有点敏感过头了。她在和诸伏景光讲事情的时候,本来应该在旁边倒水的安室透会突然抬起头看他们,一眨不眨地盯着诸伏景光看,审视的眼神上上下下的。
“那个blond guy有头绪了吗?”她追问道。
“路易十四”名字虽然敷衍了点,但这是她第一个认真掰扯出来的假身份。
此前她都因为讨厌易容,从来没认真实践过这门掌握了七年的技术。
……讨厌角色扮演的原因是,扮演另一个人物后,她就不能随时随地吃东西了。
所以藤间智相当在意“路易十四”的成功与否,尤其是性别的改装上,她还挺担心的。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组织对“扑克牌”这个元素的反应。
……要知道这是她来组织卧底的初衷。
诸伏景光很敏锐地察觉:“为什么对那个人这么在意?”
“说来惭愧……可能我特别喜欢金发美人吧。”她随便捏造了个理由。
其实是因为去假发店的时候,男士短发区只剩下金色的假发了。
“哈?”一边的“金发美人”安室透忽然豆豆眼。
脑子有点糊怎么办。
诸伏景光转过头去看他,上挑的凤眸带着审视的目光。
……忽然觉得对于藤间来说,零挺危险的。
……再想想上次零那个揽腰测腰围的流。氓。举动。
诸伏景光下意识把她挡在身后一点,清了清嗓子,继续:“没有头绪,似乎当天的车站里头没有这样一个金发的男性。”
“哦。”她点点头。
要增加这个身份的真实性,只能时不时出去晃悠两圈刷个存在感,要是一直不出现,很快会被怀疑是有人变装的。
既然都上组织的追杀榜黑名单了,那就干脆做得更彻底些。
……也就是说,以后要瞒着组织做什么对组织不利的事情,都用这个身份。
并且藤间智还有一个远大的理想,争取从黑名单第三名杀到第一名。
这是从小到大都是学霸的她的强迫症。
设想一下:以后组织的杀手榜单第一是藤间智,组织的追杀榜单第一是路易十四。
双状元好啊!
回到自己的房间,藤间智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振动两声。
【我的阳台上那袋米,是你的?如果是,我给你还回来——诸星大】诸星大也很奇怪,为什么阳台上会突然出现一袋米。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藤间智。她最近对跑酷运动很着迷,经常翻阳台。
但是送他一袋米做什么?
诸星大百思不得其解。
刚才在楼梯间遇到她时,他就想问这件事,但一个小插曲打断了他的思路,没有提,所以才决定以手机联络的方式问她。
【那是我送你的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想一想还是送大米最安全保险了,你又经常不在家,所以就鬼鬼祟祟地放在阳台了。——藤间智】收到回信的诸星大一愣。
……送、真的是送米吗?为什么要送他?
……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是什么意思?本来准备送他礼物吗?
……哪有人用“鬼鬼祟祟”来形容自己的?
他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好久没回神。
那头短信又发过来了:【因为我欠你命啊,你忘了吗?当然要送你维持生命的东西。——藤间智】诸星大:“……”
就当他刚才一瞬间忽然的怔忡和心动是魔怔了吧。
把命还给他的意思,居然是把粮食送给他吗?
……付出的真心都喂了狗。
诸星大已经不止一次被这个家伙骗了。
第一次被骗是在格斗场,她说:“我太喜欢你了。”
第二次被骗是在实地狙。击。训练场,她说:“我可以抱抱你吗?你莫名很好闻。”
第三次被骗是在警视厅,她一脸深情地看着他手上的伤口,说:“我欠你命。”完了还拿白色恋人曲奇饼给他。
第四次被骗还是在警视厅,她很认真地说:“我在等你,我送你回家。”
诸星大不应该再相信这个女人了。
……虽然仔细想想,她说的都是实话,完全没有骗他的意思,只是他自己理解歪了,他自己的心不停地往那个特定的方向狂奔,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可控制。
他可以看出她是铁了心要做杀手,她身上和琴酒极其相似的冷酷和坚决,让他几乎连“把她从黑暗中拉出来”的想法都消失殆尽。
对这样一个注定会在黑暗中腐烂的女人……
诸星大面无表情地输入短信:【这次我收下了,下次不必再送了。】藤间智站在阳台边,外面的夜色沉沉的,疏星懒月。
她抬起头,往右上方看。
那是诸星大的阳台。
很死寂的一个阳台。
不像诸伏景光的阳台,在客厅的门外养着葱绿的盆栽;不像安室透的阳台,摆着小木桌子和木椅子;不像她的阳台,放着一些闲置的瓶瓶罐罐,时不时折叠晾衣架上飘动着衣服。
诸星大的阳台空无一物,干干净净。
像孤独的雪原,像荒凉的旷野。
她想了想,又发过去一条:【你不要老是闷着,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不方便的话也可以跟安室绿川他们讲。他们可能对你有点偏见所以态度不太好,我跟他们谈谈就好,一起住在木马庄就不要拘束——藤间智】诸星大捏着手机的手一点点攥紧。
仿佛是汹涌的,又仿佛是安静的。
良久,她才收到他的回信:【不用在意我,我一个人习惯了,不必为了我伤害你们之间的交情——诸星大】
作者有话要说:
一袋米要扛几楼?智:扛到三楼就好了
恭喜赤井茶茶达成“绿茶发言”成就
第18章
清晨,人家房屋拖着长长的影子,凉爽的空气里飘荡着水汽。
庭院里很安静,只有沙沙的踩在草上的声音和水滴落下的声音。
诸星大站在阳台边,往下看着那个正拿着带喷头的软水管给庭院里的植物浇水的鬈发姑娘。
关掉浇水器,她伸手扒拉了一下鸡爪槭的叶子,不知看什么看得很出神,呆了很久才重新打开开关继续浇水。
察觉到有道目光停在她身上,藤间智抬起头,却见三楼阳台那个人已经转身进屋了。
给庭院的植物浇完水,她把软水管放回原处,回屋。
…
门被敲响的时候,她正在做平板支撑。
“呼——”藤间智从瑜伽垫上起身,长呼了一口气去开门。
“绿川,早上好。”她笑,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诸伏景光看到她满头大汗的,有点愣:“早上好,藤间。”
他早上做早餐的时候手一抖切多了黄油,索性就多做了一份煎吐司,给这个吃不饱的小卷毛送过来。
看了一眼铺在地板上的瑜伽垫,他问:“在练习吗?”
她点点头:“核心力量训练。”言毕拿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看着那盘因为裹着鸡蛋而色泽金黄的煎吐司:“是……给我的吗?”
他笑:“是给你的。”
她双手扯着毛巾的两端,呆呆地看着诸伏景光。
“傻了?”诸伏景光笑道。
她仍然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整个人像个石雕。
诸伏景光觉得她的目光有些刺人,心里微微一颤。
“嘿嘿,谢谢。”藤间智总算回过神来,笑道,“那我不客气了——下次我可以翻阳台来你家吃东西吗?”
…
离开藤间智的房间,诸伏景光回想起在她房间里看到的情景:空荡荡的客厅里除了一个立式拳击沙包、一张瑜伽垫、剩下的只有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食物。墙上贴着计划表,好几个训练项目将计划表塞得满满当当的,训练强度之大令他微微皱起了眉。
他走到阳台给自己的盆栽浇水,中途却放下水壶。
生性的细腻让诸伏景光对几乎所有人都温温和和的,但对他来说重要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就算是这个新来的公安后辈,他也是将她算在“普通朋友”“需要照顾的后辈”的范畴里的,也没期待什么投桃报李。
但她今天看他的眼神让他动摇了。
湿漉漉的像是要哭,无奈而纠结,可是又无比坚定,仿佛就算为他去死、她都能毅然决然投身激流。
诸伏景光半蹲在阳台,手里还握着水壶,目光停留在绿植的叶子上。
他忽然很想很知道,她过去的人生。
…
“我出门了!”藤间智又冲了个澡洗去满身的汗水,收拾好自己就出门了,临出门前和房东太太打了个招呼。
房东太太也笑着朝她挥挥手。
她今天要去见那个代号为“阿夸维特”的组织成员。
……头好疼,又要认识组织成员了。
多认识一个组织成员,意味着多一份危险。能进入组织的,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组织内部竞争和争斗也半分不输政。治上的明争暗斗,甚至更加残酷些,动不动就能丢掉性命。
藤间智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牛轧糖来。
有时候还挺羡慕那些底层成员的。
进入组织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像她这样会被组织培养成为杀手的,另一种是作为底层成员、只在需要的时候做些琐碎的活儿,大部分时间他们过着普通生活,基本上接触不到组织里这些腌臜事。
“嘎吱嘎吱”,牛轧糖咬起来韧劲十足。
…
而在木马庄公寓里,诸星大坐在房间里,打开了窗户,抽烟。
一缕青白色的烟在闪烁的火星中迸出来,在他深邃的脸前弥散。
昨天晚上,卡迈尔将藤间智的资料通过秘密邮件发给了他。
照理来说,他不应该调查一个和他一样刚进组织的新人,因为那常常意味着做白工,收获甚少。
但是没有为什么,他就是想查她。
藤间智,22年前出生于米花町某普通人家。
20年前,父母在车祸中丧生,她头部有轻伤,进入孤儿院。
7年前,被匿名好心人资助,离开孤儿院独自生活。
3年前,匿名好心人停止资助。
今年,进入组织。
很简单的履历,一句话能带过。
卷烟的三分之一已经燃尽,诸星大蹙着眉,喉结微动之下,将烟从嘴角取了下来。
…
藤间智没想到的是,这个代号“阿夸维特”的组织成员,居然是她曾经在超市电视屏幕上看到过的那个极限运动员。
“极限运动最重要的就是克服恐惧,越平静越专注,杂念越少,越不容易出事。”她记得当时面对镜头他是这么说过的。
卡尔顿·洛佩兹——藤间智还记得他的名字。
她有点发愣,伸过手去和那个棕红色头发的男人握手的时候还有点呆呆的。
组织在加拿大居然也有势力?随便拎个极限运动员来也是组织成员,还是代号成员。
……说实话,组织是不是有点太大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