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奇怪的人类，他的身上满是血腥和枪火的气息，但当他沉默着的时候，那身冷冰冰的金属装甲让他看上去没多少属于人类的鲜活气息一样。
不过虽然心里想着一定是遇到坏人了，小团子还是仔细思考了一下她是不是真的不小心走错地方，跑进了别人的地盘在先了。
但一阵哗啦啦的包装的响声过后，头上多出一道阴影，那人的手又过来了。
这次艾弥丝没带客气的，张口直接咬住了对方伸来的手。
让她没想到的是，他的作战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脱下，这次被她咬住的不是冰冷的机械装备，而是温热有力的手指。
艾弥丝愣了一下，也就是这时，怀里被塞回了一个东西——他刚才夺去的扭扭糖，在被他撕开了包装袋的封口之后，重新放到了她身边。
——啊！他不是要和她抢糖的呀！
谁会跟一个小家伙抢糖？杰森垂头看着小表情瞬间变得慌慌张张的小团子。他刚才是看到了她包装袋也不拆，连糖袋都一并往嘴里吞，想要给她把袋子拆下来——虽说那具小身体像是不管什么都能消化。
但重新得到糖果之后，她却并没有开心起来，急得团团转，像是为刚才咬到他的那一下而格外感到抱歉一样。
艾弥丝当然急，她刚才下口不算轻，一股能被嗅觉轻易捕捉到的血腥味浮现在空气，她注意到她把他的指节都咬流血了。
“波叽！”小团子慌慌张张地叫着——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咬伤你！
她想去看他的伤口怎么样，但人类已经收回了那双流血的手。
艾弥丝顿时糖也顾不上了往他面前跳了两步，小触角手足无措地比划着想让他伸手给她看，黑色装甲的人类倒是重新将手伸到她面前了，递过来的却是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
“波啾！”小团子清脆的声音困惑又带着些不满。她又不傻，以为她分辨不出来吗？
不傻？凶的时候那么凶，哄得时候又那么好哄。这世界上还有谁这么好骗的吗？
银色的精致眼睛仿佛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在了一起。
杰森还记得那个他从治疗中苏醒过来的那个晚上。一切没那么容易控制——骨骼重生，疾痛不复，那具摆脱了一直缠绕折磨着他的病变的新生的躯体仿佛不属于他一样，让他在迈下床的那一刻差点跌倒在地上。
汗水坠落在地，痛苦与酣畅同时在肌肉间辗动。
连行走都变得有些困难，但他知道这都只是暂时的，他只是需要时间去适应蜕变之后恢复到正常的成长轨迹、或者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壮的身体。
仿佛长久的噩梦苏醒，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新生的一切给他带来的是兴奋，是战栗……
但所有的想要嘶叫出来的冲动都停在看到扑天盖地的新闻之中，白色飞船与入侵纽约的虫巢相撞的那一刻。
……如同当头浇了一桶冰水。没有什么能证明那艘飞船跟她有关，没有什么能证明她在那场战场附近。但他却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感觉……那个已经牢记于脑海中的那个‘比较简单’的电话号码，再不会有人接起。空荡荡的房间之中只有他一个人。
她会回来。
她不会回来。
他忘了怎么告诉自己她会回来，她说了她会回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只要等下去就好了，只要等待下去……她总有一天会来见他。
“波叽？”见他半天没动静，艾弥丝又叫了他一声。
杰森回过神。
在阿卡姆看到了吞了丧钟子弹的银色团子，一种异样的熟悉感涌了上来，他去拦截了夜翼的战机，但没能在那里找到她。
意料之外的，又仿佛并不让他觉得多么奇怪的，回到家，他看到了在房间里熟练地翻柜子的小家伙。
宽大的手掌落在那只软绵绵的小手边，这次小家伙没有抗拒他的接近。
黑色头盔之下的青年轻轻扯了下嘴角，她竟真的这样傻傻的依然找到回来的路了，除了她以外还有谁会执着那么难吃的糖。
“不要紧，伤口不严重。”杰森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现在，她真的回来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回来找他了。
镀了层电流一样的机械音色在他在拨弄了两下头盔之后重新变回了低哑的人类声线，头盔被他取下，有着头黑色凌乱短发的青年冷硬的面孔露了出来。
艾弥丝动作慢了下来，银色的眼睛微微张了下，“波啾？”
这个人类为什么这么眼熟？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他身上残留着一种能量气息，怎么有点像是她的能量一样？
“啾啪！”她伸出小触角拍了拍身旁的那只手，我认识你吗？
“可能吧。”眉目冷酷的青年唇角抬了下，身上冰冷的气息都像融化了几分。他垂下头向她靠来，轻轻抵了抵小团子柔软的脑袋。
艾弥丝的小触角跟猫爪一样抵在人类侧脸……真是挤死团子了。虽然艾弥丝并不用呼吸，但也被人类突然收紧的胳膊压得有点动不过来。
不过她最终没推开他，因为她听到人类喉间似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叹息，“……你回来了。”
嗯？回来？谁回来了？
是我吗？你真的认识我呀？
“波啾波啾。”我叫艾弥丝你知道吗？
……
‘你为什么要收养第二个罗宾呀？’
女孩儿略带困惑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更为清晰地出现在布鲁斯脑海。
——那是解决了刺客联盟的那个黎明前，那个在阿卡姆担任心理医生的身份成谜的女孩儿向他问出的一个问题。
布鲁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也已经没法回忆起他在听到艾弥丝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一个几乎要从嘴边跃出的名字与尘封的记忆顷刻间灌入他的脑海。
——杰森。
她在说……杰森？
她为什么会提起他死去的孩子？她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她对他们的身份掌握了多少？
可女孩儿的视线又落向了当时在场的提姆身上。
布鲁斯很快意识到……她不是在说杰森，在她的理解中，‘第二个罗宾’指的是提姆。
——为什么要在失去一个孩子之后，还把第二个孩子也卷入战斗里？
她是阿卡姆的心理医生，不管她是从哪里听来的，但获得有关一个罗宾逝去的消息并不困难。她带有少许疑惑的神色，更像是在对他把一个个无辜的孩子带入战斗之中的不理解。
没等蝙蝠侠冷静下来再询问一遍她话里的意思，她那时又因即将发生的一场大战离开了。
“B，你还好吗？”超人出现在了疾速飞驰的蝙蝠车外，“我把躲入城市里的能抓到犯人都送回了阿卡姆，但是只有一半的人数，贝恩带走的那些人，我没听到他们的去向。”
“谢谢，我在继续追踪，剩下的我会处理好。”蝙蝠侠说，“去找她吧，索奥斯应该还在这座城市里——我没能照顾好她，抱歉。”
“你确定没什么需要我的帮忙？”克拉克在找罪犯的时候也一直留意着艾弥丝的踪迹，艾弥丝很强，克拉克倒不担心有谁能欺负到她——好像都是她在欺负别人。
“你现在的状态不怎么好。”克拉克现在却有点担忧布鲁斯的情况，“出什么事了？”
在他注意到时布鲁斯的心跳频率就已经较往常快了几分。
呼吸不对劲，他现在像是介于愤怒与冷静之间，天都快亮了，他这一晚都还没有片刻的休息，这会儿赶往阿卡姆，他是想去做什么？
布鲁斯没能回答出这个问题，耳边刺耳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
‘你对你的城市了解多少？你又对你心心念念的阿卡姆了解多少？你知道小丑怎么把阿卡姆当作游乐场吗？啊，你一定不知道，他是怎么剪断你上一个小鸟的翅膀的，对吗？’不久之前，拦截他追人的黑面具恶意地对他笑着。
以往布鲁斯会把那些话归为对方在挑衅、在刺激、在惹他发怒，他最该做的是去追回越狱的囚犯。
但他总觉得他漏掉了点什么……
他需要去阿卡姆一趟。
第75章 问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骑士！？——”
拉长的尖叫从通讯器的另一头传来，轰隆隆的水声和嘈杂的机器运作的嗡鸣，都难以掩盖过企鹅人气得快要跳脚的吼声。
“——这就是你说的给我解决所有麻烦？？？你把我留在一个海产品仓库里两天了！！”
糖跟糯米粉，下一步该放什么了？
杰森看了会儿餐板上的材料，思考着手中的甜点做到了哪一步的同时，漫不经心地听着通讯那头企鹅人的咆哮。
电话那头本就吵，又加上企鹅人几乎要溢出听筒的愤怒——像是随时能跳出电话来撕碎戏耍了他的人一样，但杰森却没有将通讯器从耳边拿远，反而压了下听筒，然后同时打开了炉火跟电烤箱，让机器的轰鸣盖过了他的说话声。
从厨房往外望了一眼，客厅里沙发上的小家伙显然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一边吃着零食一边专心致志地看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
收回视线，厨房内的青年声音冷淡，黑发垂下的阴影让他眼底都是一片淡漠的颜色，“你觉得你现在不够安全？”
他扫了眼手里淡奶油袋子上的成分表后，又开口说道，“我让蝙蝠侠发现你的行踪了？还是说有谁找上你麻烦了？”
企鹅人咬了咬牙，确实没有，可这跟他想要的自由哪是一码事。他想要摆脱蝙蝠侠的追捕，还有那个该死的小医生——虽说她已经失踪了那么久了，但谁知道她还会不会突然哪一天间冒出来。但他可没想要逃出来跟一群发烂的鱼呆在一起。
“如果我逃出来是为了窝在一个看不见光的小仓库，那我为什么不呆在在阿卡姆？”
“我没拦着你，你可以随时离开那里，或者让你的手下去接你。”杰森道。
企鹅人差点没开口骂那你派一群拿枪的手下一秒不停地盯着我真的想过放我走了吗？
——他为什么会就那么信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提出的‘交易’。
他说他会给他们摆平一切麻烦，帮他们重获‘自由’，作为交换，他们也需要给他提供一些‘帮助’。
能有一个当枪使的傻子是个好事，但见鬼的是谁知这小子打的鬼主意比他们还多，又像对他们每个人的手段都有所了解一样，出来倒是出来了，结果是从一个笼子里跳入到另一个笼子里。到现在企鹅人连一个求救信号都没能暗中发出去过，哥谭这段时间怎么这么多妖魔鬼怪。
科波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耐心一点儿不至于被对方牵着走，谈判起来也更有余地，“这跟你之前说的不一样，你向我们保证过重获自由，我也支付了你足够的酬劳，我雇你是为了……”
“雇佣？”经变声器扭曲过的机械人声带着冷淡的讥讽，“你别搞错了，我不给任何人干活儿。我们之前谈的是‘交易’——我已经带你出了阿卡姆了。”
噢交易…该死的交易，他到底是什么来历，目的又是什么？
企鹅人隐隐觉得他像是又碰到一个不小的麻烦，而这时他也意识到他被关在这里两天可不是什么用来躲避蝙蝠侠的——交易不是吗，自由是需要另算价的。
企鹅人看了眼门口处的守卫，阴郁的声音带着不忿，但最后仍是妥协了，“说吧，你还想要我提供什么？”
等杰森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艾弥丝身旁已经多了五六个零食塑料袋，软绵绵的小手还正打算撕开一包巧克力饼干——很好，至少，她知道吃东西的时候要拆包装袋了。
“波叽！”嗅到一阵浓郁的奶油香飘过来的时候，小家伙眼睛都亮了起来——是吃的！
白色的餐盘上是一盘淋着层果酱的奶油团子。
“波啾！”这是团子吗？杰森会做团子！
不，杰森不止会做团子，他什么都会！还会布丁蛋糕冰淇淋小饼干……
但这次杰森却没有直接把吃的给她，他看着她身旁半天的功夫就多出好几个的零食包装袋，考虑到只两天柜子中就少了一半的那堆零食，慎重思考了一下，他对小家伙道，“吃完这个的话，今天就不能吃别的零食了。”
你说什么！——
原本亮晶晶的小眼睛如遭晴天霹雳，小手都瞬间耷拉了下来，仿佛听到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
杰森忍了下没去看那刚刚还开开心心的小眼睛变得可怜兮兮，其实，让她吃也完全没什么，又不是吃不起，柜子里的零食原本就是给她准备的，但问题在于——
他抱起了小团子，感受了一下小家伙的重量，沉思了一下……艰难地把‘你是不是胖了’咽了回去。
一开始，杰森以为食物进那具小身体里之后是被‘分解’了，而不是被‘吸收’掉了，毕竟她连子弹都能吃，他以为不管吃什么又或者吃多少都对她没什么影响。但是现在——银色的小团子明显长大了一圈，原本能轻松捧在手里，现在却要一个胳膊抱过来了。
……为什么会越来越重了，问题真的在于食物上吗。
如果把一切稍放在一起想一下的话，有一个几乎不难分析出的地方就是，艾弥丝应该不是人类——她匆匆忙忙的离开，又变成现在的模样跑回来，那艘消失在了爆炸中的飞船，都像是在证明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她来自别的世界——杰森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可能性，虽然给她那矛盾的观念、之前总是来来去去的忙碌的原因带来了一个答案，但同时指向了一个不美妙的可能性，她总有一天会回到她的世界去。
还没弄清楚小家伙的生理机制，但总不能让她出问题在饮食不健康这种事情上。
艾弥丝看看刚出炉的甜点，又看看零食柜，讨价还价都要写在脸上，“啵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