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艾弥丝看了眼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完全没了自主意识的小丑，磕磕巴巴地说道，“就是，小丑……可能好不了了。”
由于本身就是一种能量体，艾弥丝可以通过接触读取一个人的意识，但改变一下能量形式，她完全可以直接接入那人的思维。她在碰到小丑的时候想的是命令他停止他所做的事，可之前她没怎么尝试过以这种方式使用她的能量，刚才的情况又过于紧急。
一不小心……她就传递到小丑脑海里太多的信息量了。
那可能是一段重复的‘停止你所做的事’的命令，也可能是某段她作为能量体在宇宙飘荡时的记忆，总之就是……小丑现在脑海里的信息量庞大到人类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的地步了。
作为能量体时艾弥丝可不是人类一样小小一只的，她的能量可以几近无限地延伸，而她每一寸能量里又都含带着她的‘意识’的。
现在，一部分庞大的意识完全被灌入小丑脑子里了。
说小丑接近‘死机’好像都没什么问题，一个人类根本没法处理这样大的信息量，恐怕只有超人的大脑的运作速度才能消化那些东西。
如果说上次她暗中破坏小丑的神经系统让他动不了还能治，那这次可能泡那什么刺客联盟的拉撒路之池可能也好不了了，因为他算不上受伤，反而是多了太多被塞入的意识。
……但是脑子又真的好不了了。
“我刚才想阻止他，但是没能控制好我的力量，不小心在他脑海里灌入了太多信息，小丑他……可能以后都正常不了了。”
这该怎么算，能算防卫过当吗——毕竟是小丑想要找事在先。
好像不对，小丑当时算不上在攻击她，她是看到他打算对杰森动手才出手的。
……完了，这下连防卫过当都算不上，出事了，她弄坏了一个人类。
小丑的面部管理已经失调，估计很快就跟个植物人差不多了。
见蝙蝠侠正俯身查看倒在地上的小丑的情况，艾弥丝看向杰森，神色沉重地说：“我可能真的要被赶出地球了，杰森。”
不过好在，小丑今后都没法做坏事了，他再也伤害不了别人，再也不会是杰森的威胁。而没了那个不安定的威胁，杰森能自己很好地保护好他自己。
想到这，就算被赶出地球或者上星际监狱也不算那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没事了，杰森……”艾弥丝正想说小丑再也没法伤害无辜的人了，但她看到面前青年的嘴角似乎颤了两下，还没等她完全看清青年的神色，就被拉入了那个凶猛的怀抱中。
“哈……”将她紧紧揽入怀里的青年像是在笑，可笑声又带着接近失控的颤抖，他大口地呼吸着，隔着脸颊旁的那层严实的金属胸甲，都像是能听得到那胸腔之中的剧烈颤动一般。
“哈哈哈哈……”
艾弥丝有些困惑，杰森像是开心，但为什么又像是很难过的样子？
他在为没能亲手解决掉小丑不开心吗？
“杰森……？”
没待她询问他怎么了，两滴滚烫的泪顺着她的黑发坠入了她脖颈间，吓了艾弥丝一跳，她慌忙想去看杰森怎么了，可那紧拥着她的怀抱仿佛能将她嵌入骨头里，让她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得出。
……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
……不会有事了，杰森。
她从没骗过他，她做到了所有对他承诺的事。
她甚至在明知那是她‘不能做的事’情况下，第二次因为他对小丑出手了。
那因触犯了‘规则’而变的沮丧的灰瞳中唯一存以的欣慰，甚至是他可以猜到的因为小丑不会再伤害到他了。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
黑甲的骑士颤抖着，大笑着，手中的枪掉落在了地上都没去注意。
从出生起他的存在就仿佛是一个错误，他以为随着他的长大他能主导他的命运，但什么都没有变好。
犯罪巷，韦恩庄园，阿卡姆……
什么都不会变好。
他已经那样厌恶这座城市、这个泥潭一样的世界了。
他以为命运完全从没对他存有半点眷顾，可它却又让他遇到了她。
有那样一个人告诉他他可以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健康长大，告诉他他可以自由地奔跑飞翔，去做他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她不会说你选择的路是错的，她会说你只需要成长为你希望成为的样子就可以了。
仇恨，愤怒，似乎早已不再是他和这个世界的唯一能有的维系。
从她出现开始，他的世界就已经不再是那由血腥染透的黑暗，而时时存在着一丝永不散去的光亮。
杰森情绪变化激烈，但笑声由压抑逐渐转为开怀，那放声的笑声中像释怀了什么一样。
艾弥丝没有阻止他发泄情绪，在那怀抱渐渐收紧时，她反手抱了下他，轻轻拍了拍青年的后背。
“你都对J先生做了什么！你这个该死的恶魔，下地狱去吧——”
突然窜出的小丑女的枪口不是冲着她而来，而是冲着杰森去的。
艾弥丝抬手挡下了那发子弹，事实上哪怕她没去阻止，那发子弹也已经偏离了轨迹——小丑女刚有动作便被蝙蝠侠缴了武器打晕了她。
见她视线还在盯着哈莉奎茵，蝙蝠侠出声道：“她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到杰森。”
艾弥丝没接话。
蝙蝠侠看着她，他没有先一步追问她对小丑干了什么，反而看向了那在平复着情绪的青年。
这时布鲁斯才看清他分别了许久的孩子的模样，脱去头盔的黑发青年棱角严酷的冷硬脸庞，身型稳健挺拔，干净利落的作战手段让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次交手的时候认出那就是他。
但了解到杰森失踪的那段时间的经历，又曾在阿卡姆地下室看到满室斑驳血迹，布鲁斯知道他的孩子成长得不像是表面上那样顺利。
他早已不再是曾经他身旁那个像是洋溢着无限热情与活力的男孩。
布鲁斯的目光又落回艾弥丝身上，“谢谢你，索奥斯，为你所做的一切。”
艾弥丝摇了摇头，“这不是需要道谢的事，杰森值得这一切。”
她想再说点儿什么，但有关人类的感情她本就理解得没那么到位，更别说让她去捋清楚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又或者去做出些什么评断了。
而后她听到杰森干涩沙哑的声音：“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布鲁斯。”
艾弥丝：“……”她刚刚是不是应该尝试缓和一下气氛的？
“拆笑气炸弹这种事为什么要交给我来做，你们没人觉得稻草人才是最适合干这个的吗！”满腹抱怨的谜语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抽搐的小丑，“什么？小丑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让我拆炸弹！？”
艾弥丝看到了谜语人手里的几个被涂得花花绿绿的炸弹，在杰森抬起头之前，她将那有着尖尖的机械耳尖的头盔给他戴上：“小丑在这间工厂也埋了炸弹？他刚才打算引爆的就是那个东西？”就在他们脚底下？
“嗯。”杰森微哑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
“小丑他们的计划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抓刺客首领回来的时候，她多少从企鹅人那里听到了点事情的始末。刺客首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小丑合作上，小丑女又试图拉不满骑士的企鹅人几人入伙，而企鹅人说他们的行动都是骑士示意安排的。
也就是杰森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破坏小丑他们的行动，清理掉哥谭埋藏的那些炸弹威胁吗？
杰森轻哼一声：“刺客联盟，我在调查他们的时候发现的。”
艾弥丝上次离开之前曾说过她得罪了刺客联盟，杰森的身体恢复之后，在哥谭收集情报时正巧知道了雷霄古哥谭暗中活动的事，而刺客首领也正在调查那个他曾让他在哥谭失利的小医生。清楚他想要对付艾弥丝，杰森当然也不会放任他们下去，没想到蹲刺客联盟的同时，竟还有意外的收获。
第89章 矛盾
虽说与杰森一起呆在哥谭的这段日子里，艾弥丝已经多少看到过杰森的目的性极强、以及执行力度极高的处事方式，就连在他指挥下的那些手下都是这样。
但在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竟已经先一步洞悉了刺客首领与小丑的一场阴谋，暗中布局清除了小丑帮的势力。为了不让进行的行动被察觉，他甚至连对小丑的复仇都放在了最后。
他一直说着要毁掉这座城市，这个满身是刺的少年有时看上去像是想要把这世上不公平的一切都一起拖入地狱。
但艾弥丝这段时间所见到的是，他从未放任自己的怒火指向哪个无辜的人，偶尔的某次，她甚至看到了他在遇到黑一帮罪犯之类的人对普通人下手的时候出手收拾了那些人。
稻草人在向城市播放的那段威慑画面里的超市是小丑帮安置炸药的其中一个据点。
就连他最初让稻草人释放毒气威胁，似乎都是在让普通的市民离开这座即将变成战场的城市，就算他没能来得及阻止小丑他们的时候，炸弹所造成的损伤能够最小化。
艾弥丝看了眼楼下，场面已经被控制，小丑帮和刺客联盟的人尽数被抓。
她不禁扬了下嘴角，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杰森见她向他看来，轻声嘀咕道。
艾弥丝微笑道：“你很厉害，杰森，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你在说什么！不要这么说……”杰森慌乱地想要阻止她那么说下去，如果不是脸上的头盔遮掩着面部，那瞬间跟受到了什么惊吓的神色估计都要无处掩藏了。
但看到那灰瞳中流溢出的温软的笑意、看着那真挚又澄澈的目光，又让他的手僵在了空中。
杰森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他知道，她不是为做对了事值得表扬点什么才说那样的话的，而是出自内心的肯定，认为他让她感到惊讶……才那样告诉他的。
僵在半空的手顿了会儿，最后挡在了那漂亮的眼睛前。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低声道。
是的，他没她想的那样好，也没什么值得她称赞的地方。
就像他始终想要……
他抬起头，与就站在不远处的蝙蝠侠视线对上。
他看到了那位曾经的导师、那个似是无所不能的哥谭的守护者，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但他最终沉默了下去，尽管那沉默之下是接近溺水一样的痛苦情绪。
但是痛苦？他本该让他承受为沉重的痛苦。
他有过那样的机会……他为什么没有下得去手。
就像这座泥潭一样的城市，他为什么没按当初所想的那样毁了它。
杰森嘴边浮现出一丝冷笑，他是蝙蝠侠那该死的原则中最惨烈的受害者之一，但还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而这次过后，他依然会重复不变他的错误……
杰森带着艾弥丝下了楼，艾弥丝惊讶蝙蝠侠竟然没阻止她离开。
“咳咳！——”企鹅人这时迈着小短步来到了他们面前，他手中还夹着他那抽到一半的雪茄，他看着两人：“我说，我再有两个月刑期就算满了。”
在场一众都没反应过来他突然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艾弥丝更是给听得愣了一下。
艾弥丝：“？”
艾弥丝：“你想干什么？”
跟我炫耀？跑我跟前给我说你要刑满释放，是觉得我把你送不回阿卡姆了是吧。还有，你一个越狱的在跟我说你快要刑满了？
“你为什么要那么看着我！”企鹅人尖叫道，他被小医生盯得头皮发麻，他会蠢到特意跑小医生面前干挑衅这种愚蠢又无聊的事儿吗！？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刚才那眼神儿是在思考怎么给他安罪名把他送回去！
但是说起越狱这种事，她怎么不想想当初劫狱的可是骑士呢！？？
但为了好好地解决一些事情，企鹅人耐着性子道：“我们之前之间误会不小，但我想让你知道，杀人放火不是我的本行，我是个生意人，家族也在这座城市有不短时间的历史。我的冰山俱乐部、夜总会、娱乐场都是合法存在的，噢对了，忘了说，我拥有武器交易许可资格证……”
“你捅伤一个议员的眼睛也是法律许可的事吗？”艾弥丝问。
“相信我，如果我把好处给到足够，他会再给我送过来一条胳膊。”企鹅人说。
脸上虽然游刃有余，但企鹅人说完停顿了几秒，偷偷地打量了小医生一会儿——毕竟刚才的话是他这段时间在小医生面前说上的最硬气的话了。
“我知道你在意‘秩序’，但是是的，我犯的错不会让我一辈子关在阿卡姆，这是法律允许的；武器交易合法存在，这也是法律允许的。顺便说一下……蒙着脸的蒙面义警在半夜故意伤人可不是法律允许的。”故意不去看小医生瞥过来的那一眼，企鹅人接着说，“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存在，而哥谭的阴影……它已经盘踞在这片土地上几百年了，指望驱散这片阴影——不得不说，即便不说异想天开，也不是件多么容易的事。但要是想控制这片阴影的形状，可能比让它消失还会要容易上一些。”
企鹅人说到最后，目光看向了骑士。
这些天的观察下来，不管是清理黑一帮还是插手哥谭的地下交易，骑士所做的每一样大动作的决定都有他的动机，而从这些天对骑士的行事方式观察下来——他就是想要控制哥谭阴影的那个人。
在企鹅人的目光看来的时候，杰森也已经清楚了他话里的意思。
“我愿意拿出我的诚意，以任何你需要的方式，只要是我可以配合的。”企鹅人说，“我在以后同样会配合骑士的指示。你们应该可以相信一个生意人说的他希望这座城市变好，毕竟没人希望赚钱变成一件困难的事。”
其实就如企鹅人所说的，他以伤人的罪名进的阿卡姆刑期不会多么长，如果在背后稍加运作，这个周期会缩得更短。这就是哥谭，这就是哪怕那些义警们也无法阻止的不可控的地方。
